樓見雪是在一種極其微妙的觸感中醒來的。意識尚未完全清明,便感覺到有人正一下下地梳理把玩著他的頭發(fā)。
他緩緩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,是云深放大的臉。
樓見雪:............
說實話有點嚇人。
云深竟側(cè)臥著,面對面地靠在他枕邊,一手支頤,另一只手正拈著他的一縷墨發(fā),靈巧地編著細小的發(fā)辮。
晨光透過紗幔,為纖長的睫毛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,眼眸低垂著,神情專注。
“師尊,你多久醒的?”樓見雪發(fā)問。
見樓見雪醒來,云深動作未停,只是懶懶地抬眸瞥了他一眼,“我本就不需要睡覺?!?/p>
樓見雪怔了片刻,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
他是故意拉他一起睡覺的。
樓見雪蹙了蹙眉,忍不住低聲吐槽:“師尊,您這大清早的行為舉止,說實話,有點像個........”
他頓了頓,“變態(tài)?!?/p>
云深編發(fā)的指尖未停,連眼皮都懶得抬,只從鼻腔里發(fā)出一聲輕嗤。
“嘖,貞潔烈男?!?/p>
樓見雪被他這反唇相譏噎得一口氣沒上來,“我看您不像變態(tài),倒像三歲稚童,玩頭發(fā)玩得挺起勁。”
云深不以為意,繼續(xù)編著那小辮,“不小,當(dāng)你祖宗綽綽有余。”
樓見雪聞言,忍不住低笑出聲,脫口揶揄道:“那您這算不算是.......老牛吃嫩草?”
云深編發(fā)的指尖一頓,倏地抬起眼,眸光幽沉地瞪向他。
“不許提這個?!?/p>
樓見雪先是一愣,隨即笑意更深。
他沒想到,這位行事視倫理綱常如無物的師尊,竟會在意年紀這種小事。
云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明顯不想繼續(xù)這個話題。他忽然湊近了些,將自已一縷銀白如月華的發(fā)絲塞進樓見雪手里。
“嫌我幼稚?那你編回去。扯平?!?/p>
掌心傳來冰涼順滑的觸感,樓見雪指尖微顫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。
他有些猶豫,又有些手癢。
“........什么都可以編?我手笨,編壞了可別怪我?!?/p>
云深重新躺回去,閉著眼,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,只有淡淡的嗓音傳來。
“嗯。只要是你編的,都好?!?/p>
這句近乎縱容的話,讓樓見雪心頭一熱,惡向膽邊生。
“那......可以編......雙馬尾嗎?”
話音剛落,云深幽幽睜開眼。
剛才那副慵懶閑適的模樣瞬間消失無蹤。
“樓、見、雪。” 他幾乎是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,“我看你是膽子肥了?!?/p>
樓見雪下意識反唇相譏:“不是師尊您自已說的什么都可以嗎........”
云深直接坐起身,銀發(fā)從他指尖滑落。
他指著自已的頭發(fā),又指了指樓見雪,簡直不知該氣還是該笑。
“我讓你碰我頭發(fā),是讓你........是讓你給我扎那勞什子雙馬尾的嗎?我看你腦子不大聰明的樣子?!?/p>
說完,不等樓見雪反駁,他便徑自起身下榻。
“不編了,你的變態(tài)師尊要去穿衣洗漱了?!?/p>
午后,廊下——
這幾日,樓見雪便在云深“閑著也是閑著,廢人也不耽誤長腦子”的督促下,捧著些晦澀古籍在廊下研讀。
這日正看得頭昏腦脹,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兒不知從哪兒溜達過來,蹭著他的腳踝喵喵直叫。
樓見雪放下書,忍不住彎腰逗弄起這意外來客。
指尖剛觸到那柔軟皮毛,便聽身后傳來熟悉的清冷嗓音。
“倒是會偷閑?!?/p>
樓見雪手指一僵,有種被抓包的感覺。
他回頭,見云深不知何時已站在廊柱旁,正淡淡看著他。
“師尊?”樓見雪有些詫異,“這貓兒是您養(yǎng)的?”
云深走近,“此地設(shè)有禁制,若非我允,活物豈能隨意進出?”
他瞥了眼樓見雪手邊的書卷。
“讓你看書,不是讓你把腦子讀僵了。”
樓見雪:“......................”
他忍下反駁的沖動,思緒卻飄回了那場鏡花水月,有點不好的預(yù)感。
他猶豫片刻,低聲問:“這貓.......是您特意帶回來的?”
“嗯。” 云深應(yīng)得干脆,目光落在舔爪子的白貓身上,“覺得此處過于冷清,便買了只回來?!?/p>
末了,他特意強調(diào)了一句。
“是買,不是偷。”
樓見雪撫摸著貓兒的手微微一頓。
那種不好的預(yù)感愈發(fā)強烈了。
沉默良久,他才輕聲問:“師尊,鏡花水月里的一切,您都.......知道?”
云深眨了眨眼:“那是我的回憶,你說我知不知道?”
樓見雪臉頰唰地?zé)似饋恚呔降卮瓜卵?,不敢與他對視。
就在這時,云深忽然極快地俯下身,溫軟的唇在他發(fā)燙的臉頰上輕輕印了一下。
“我就說你喜歡我?!?/p>
樓見雪驚得渾身一僵,下意識往后一縮,腳下不穩(wěn),差點摔一個屁股蹲。
云深看著他這副狼狽模樣,愣了一下,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,伸手將他撈了起來,拍了拍他衣擺的灰塵。
“有時候我真懷疑,我是什么洪水猛獸不成?碰一下就能讓你摔跟頭?!?/p>
樓見雪站穩(wěn)后,耳根通紅,心臟狂跳,“您至少提前知會一聲?!?/p>
“是是是,又是我的不是了?!?/p>
云深看著他強裝鎮(zhèn)定的模樣,眼底笑意更深,順勢又揉了揉他的頭發(fā)。
“行了,繼續(xù)陪你的貓玩吧。笨點也好,省得整天想些有的沒的?!?/p>
“這貓不是您養(yǎng)的嗎?怎么變成我的了?!睒且娧┮苫蟆?/p>
云深覺得他這話說的有意思,“你是我的,我是你的,這貓自然也是你養(yǎng)的?!?/p>
樓見雪:“............”
他直接被這句話砸懵了,張了張嘴,愣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。臉頰剛褪下去的熱度又一下燒了起來,比剛才更甚。
這、這叫什么話?!
哪有這么算的?!
樓見雪只能強作鎮(zhèn)定地摸了摸腳邊蹭來蹭去的白貓,試圖轉(zhuǎn)移話題。
“師尊,您的傷........好些了嗎?”
云深聞言抬眸瞥他一眼,語氣懶洋洋的:“沒好。你當(dāng)為師是神丹妙藥罐子,磕一下就痊愈?”
他頓了頓,話鋒一轉(zhuǎn),“怎么,在這院子里悶壞了?”
不等樓見雪回答,他便繼續(xù)道:“若是無聊,過兩日帶你去山下走走?!?/p>
樓見雪喂貓的手一頓,詫異地抬起頭。
云深迎上他驚訝的目光,眼眸里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:“附近城鎮(zhèn)似乎要辦祈神節(jié),據(jù)說很是熱鬧,我想和你一起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