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??!”在場的年輕小姐們尖叫起來。
男人的舞步雖笨拙,卻刻意模仿著女步的輕盈,每一步都透出一種異樣的滑稽和怪異。
而他的屁股后面,跟著老淚縱橫的宮務(wù)大臣坎貝爾伯爵以及慌慌張張的宮廷侍衛(wèi)們。
“陛下……陛下!”
而舞會上的那些大臣和貴族們,在短暫的錯愕后,也認(rèn)出了闖入者的身份——國王陛下!
等他們看清了國王身上觸目驚心的紫紅尸斑和縫合線,發(fā)出了更高亢尖銳的尖叫聲。
唯獨(dú)王子殿下的表情異常陰沉。
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侍者,示意將這里包圍起來,絕不能讓王國的秘密泄露出去。
現(xiàn)場一片混亂。
國王跳了一路,也被圍觀了一路。
他轉(zhuǎn)圈轉(zhuǎn)得頭暈?zāi)垦?,雙腳被窄窄的舞鞋磨出了血泡,卻怎么停不下來,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字眼:“找到……跳……別……停下……死……”
他的意思是讓這些人找出那個偷窺者,但落在其他人的眼里,就變成了另一番意思。
國王陛下,看上去已經(jīng)死了,尸體卻跑到宮廷舞會上,讓他們跟著一起跳舞?
這雖然是國王的遺愿……但……
大家猶豫不決,坎貝爾伯爵對上國王陰冷的目光,嚇得哆嗦了下,趕緊滑稽地跳了起來。
見狀,其他人也不敢不跳。
大家一開始只是應(yīng)付,漸漸地,腳下好像生出了魔力,不再受到自已支配地動了起來。
怎么回事?
為什么身體不聽使喚了?
最初的一陣慌張無措后,這些人漸漸地忘掉了這一切,全身心地沉浸在舞蹈的快樂里。
跳舞吧……忘掉一切,跳舞吧……
紅舞鞋的感染范圍越來越大,從大臣貴族,漸漸擴(kuò)散到廚師和侍從、尤利西斯王子。
一個貴族和宮廷廚師發(fā)生了碰撞。
比起魁梧的廚師,他瘦得像田里的麻桿。
男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,沒等他爬起來接著跳舞,廚師已經(jīng)踩著歡快的舞步從他身上踏過。
而后,一個接著一個的人踩上來。
男人一開始還試圖爬起來,后來再也沒了動靜,他們踩在這攤血和肉的混合物上盡情舞蹈。
他們的雙腳在流血,也沒有停下來。
1518年的夏天,
史特拉斯堡的一位婦女突然開始跳舞,她的神情呆滯,如同中邪一般,根本無法停止舞蹈。
很快,這座城市的其他人也陸續(xù)出現(xiàn)了相同的癥狀,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她,日以繼夜跳舞。
這四百多人整整跳了兩個多月的舞,最多時每天有多達(dá)十五人死去,總死亡人數(shù)達(dá)到百人。
這有著可怕傳染性的盛大舞會,是被稱之為世界上最怪誕的疫病之一的“舞蹈瘟疫?!?/p>
這就是《紅舞鞋》的原型。
后來有學(xué)者認(rèn)為,這其實(shí)是一場罕見的大型群體癔癥,由那個被貧窮和丈夫的不理解而壓抑到崩潰的女人而起,輻射向了那一批因作物歉收、小麥漲價、疾病而不堪重負(fù)的窮人。
他們就像是馬戲團(tuán)里那些刻板而無處宣泄的動物,重復(fù)著搖頭晃腦和轉(zhuǎn)圈的動作,來讓自已忘記即將落下的鞭子和失去自由的苦痛。
沒有活著的權(quán)利,還有跳舞的自由。
那就什么都不要想……盡情跳舞吧……
一片混亂之中,時厘踩著桌子從水缸里打撈出甘晝月,裴望星抱起甘晝月,她們小心避開陷入瘋狂的人群,準(zhǔn)備逃離徹底失控的舞會。
【舞會須知】第二條和第三條。
【不要拒絕王子的邀請,如果王子在共舞時說出嫁給他的話,不要答應(yīng),也不要拒絕?!?/p>
【癡情的王子會深深地愛上和他跳第一支舞的女孩,追隨到天涯海角?!?/p>
王子的邀請不能拒絕。
時厘只能想個辦法,讓第一支舞開始不了。
“小甘啊,你咋變成這樣了?”裴望星的手觸及到魚尾,滑膩的濕冷感,讓她非常不習(xí)慣。
甘晝月沒說話,給了她一個眼神自已體會。
裴望星負(fù)重幾十斤,跑得依然比時厘快,甚至還有閑心當(dāng)翻譯:“噢……她說這是她計(jì)劃里的一環(huán),她知道我們會來王宮,她要找到鐘樓?!?/p>
時厘驚了:“這你都能看出來?”
裴望星哼了一聲,“老娘跟她打了一百多場架,她就是憋著壞放悶屁我都看得出來。 ”
說完,又低下頭瞅了一眼,抬頭淡定無比和時厘說道:“瞧,她現(xiàn)在心里正罵我呢?!?/p>
時厘:“……這我倒是看出來了?!?/p>
“殺了她們——”
王子陰沉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
舞會大廳外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,早已待命在此的宮廷侍衛(wèi)拔出長劍,朝她們沖來。
“這邊!”
時厘果斷轉(zhuǎn)身,裴望星緊隨其后,兩人穿梭在錯綜復(fù)雜的廊道和宮殿之間
突然,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,時厘的身體失去平衡,那些詭異的囈語再次在耳畔響起。
她的眼前閃過了許多正在發(fā)生的片段。
圓月高掛的夜色下,那些游蕩在迷霧森林的亡魂,已經(jīng)晃晃悠悠地就來到了小鎮(zhèn)的邊緣。
廣場上,被高高架在火刑柱上的人們,臉色蒼白,淚流滿面,沒有人聽他們的辯解。
他們的腳下,木柴堆得高高的。
灼熱的火舌已經(jīng)躥到了腳邊,在夜風(fēng)里“嘶嘶”游走,舔舐他們的皮膚,折磨他們的靈魂。
火刑,是極其痛苦的死法。
時厘在廣播里看到了春奈,她突然掙脫了束縛,跳下火刑柱,撲上去把為首的約翰主教按在地上,玻璃碎片尖銳的那端抵在他的脖子上。
她旁邊還有個外國女人,也掙脫了麻繩,雙手舉著火把用力揮舞,阻止那些人的靠近。
她們在給自已爭取時間。
時厘抬起頭,看向王宮外的某個方向,那里果然出現(xiàn)了一抹不明顯的橘光,越來越盛。
迷霧小鎮(zhèn)的凈化儀式,開始了。
而在火光的另一邊,她注意到了另一幕漆黑穢濁,幾乎和天空持平的巨大水墻。
海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