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,春奈狠狠地打了個激靈,直接松開了雙手,后退了好幾步。
她怎么會忽然共情到入侵者?
春奈思緒急轉(zhuǎn),一下子反應(yīng)了過來。
她全程和入侵者相隔很遠,但這臺望遠鏡卻將遠處的景物,無比清晰地拉到了眼前!
她的雙眼剛才近距離地見到了【入侵者】污穢不堪的真實模樣,也沒有聽從圖書館的廣播聲躲藏起來,遭受了視覺器官的輕度污染!
春奈遠離望遠鏡,快步走向電梯。
電梯由鏡面不銹鋼打造而成,光滑如鏡的表面映照出了她此刻的面容。
雙目已爬滿了鮮紅的血絲,視線中的景物都呈現(xiàn)出一種猩紅扭曲的狀態(tài)。
明明還是同樣的臉和比例。
此時卻怎么看,怎么覺得奇怪。
她真的……長這個樣子嗎?
嘴巴、眼睛、鼻子、嘴巴……
春奈甩掉腦海里滋生的無限恐懼,強迫自已不轉(zhuǎn)移視線,握緊了手機,反復(fù)確認自已的模樣。
“兩只眼睛、一張嘴巴……”
【警員手冊】第六條。
【無論何時何地,都請記住,人類擁有兩只眼睛、一張嘴巴、一個鼻子和兩只耳朵?!?/p>
每當(dāng)心里生出一絲遲疑時,鏡子里的那張臉開始一點點扭曲走形,春奈就會堅定地壓下這份雜念,重新在鏡子里找回自已的樣子。
意識是清澈的海浪,不斷沖刷著沙灘,應(yīng)該是海浪洗滌污穢,而不是海浪被泥沙染黑。
手機屏幕常亮,壁紙是成員的合照。
一旦市民遭受感染,它們的身體還未出現(xiàn)明顯異常,首先混亂的是對事物的認知。
當(dāng)認知陷入錯亂以后,人們會覺得人類長得真奇怪,反而覺得詭異才是最正常的模樣。
雙眼的血絲漸漸褪去,激蕩的情緒平復(fù)。
春奈渾身上下被冷汗浸透,好險!
這些入侵者的手段,實在讓人防不勝防。
她們以往遇到的那些副本,污染會伴隨著刺痛和囈語,這次卻如同病毒通過最薄弱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來,篡改后臺,竊取信息。
難怪那一波入侵者直勾勾地盯著她走過,她差點就變成它們?nèi)肭謭D書館的污染源了!
放學(xué)前半個小時,終于篩查完畢。
只有不到一成的民眾通過了鏡子檢測。
那些沒能通過檢測的人,要么變成了地上厚厚一層黑色灰燼,要么則是在一聲槍響之后頹然倒地,尸體也被帶走,送往了附近的醫(yī)院。
封鎖解除,校門口已經(jīng)變得冷冷清清。
時厘二人駕車重返,將車停在學(xué)校對面。
“黃恩靜同學(xué)?!备蕰冊抡辛苏惺帧?/p>
黃恩靜很好認,那個書包最大最鼓的就是。
黃恩靜轉(zhuǎn)過頭來,眼眸仿佛一汪深潭,沒有半點波瀾,只有一片讓人難以捉摸的平靜。
甘晝月手里只有企劃書,不清楚“自已”有沒有和黃恩靜提前聯(lián)系,干脆省略了寒暄的步驟。
“咱們節(jié)省點時間,我送你回家吧?”
黃恩靜微微頷首,輕聲應(yīng)道:“好?!?/p>
她跟在甘晝月的身后,走到了車旁。
時厘坐在司機位上,手里拿著個啃了一半的面包。她將車窗落下,讓清新的空氣流通進來。
甘晝月笑著介紹:“這是我的助手,小時?!?/p>
時厘擦了下嘴;“同學(xué),你家住哪兒?”
黃恩靜報了個地址,是一座商場附近。
她只說了個大致的方向,不是具體的住址,但都在西城區(qū),距離春奈昨夜的刷新點不遠。
“好嘞?!睍r厘比了個OK的手勢。
匯入主干道,她們的車也淹沒在了晚高峰的車流之中。長久的沉默,黃恩靜打破了寂靜。
“老師之前只跟我提過一次,當(dāng)時沒注意。
請問你們是從什么地方過來的呢?”
她這話的背后,也是明晃晃的試探意圖。
【外來者生存指南】第一條。
【無論你是什么目的,這里的人抵制一切外來者,請不要讓人發(fā)現(xiàn)你的身份。】
甘晝月轉(zhuǎn)過頭來,隨著頭部轉(zhuǎn)動的微小幅度,脖子上那條綠色帶子的工作證隨之晃蕩。
她晃了晃食指,從容地笑了笑:“在正式報道發(fā)布之前,暫時無法透露更多的信息呢。
不過你放心,我們所有的報道都是本著客觀、真實的原則,全面接收各種實時信息。
這樣一來,若是大家也遇到了同樣的困惑,也能參考這篇報道,做出不留遺憾的決定?!?/p>
黃恩靜“哦”了一聲,沒有再問。
甘晝月別過臉,推了推臉上的無度數(shù)眼鏡。
顏色,在這里很可能存在特殊的意義。
醫(yī)生和警察是白色制服,共同之處是護佑生命安全,應(yīng)對城市內(nèi)的突發(fā)緊急狀況。
接線員是紅色,時刻接收并傳遞消息。
目前只有圖書管理員是綠色,記者牌也是綠色,甘晝月猜測二者應(yīng)該也存在一定的共性。
圍繞著這個方向回答,應(yīng)該不會出錯。
交通擁堵得水泄不通,眼看天色漸暗,甘晝月索性直接打開手機錄音,在車上展開采訪。
“黃恩靜同學(xué)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