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真的被她翻到東西了。

時厘小心翼翼地摳出來一枚徽章。

徽章的造型很特別，一片殘缺的，仿佛被切割過的葉子，每條脈絡(luò)上都有動態(tài)暗碼流動。

相同的圖案，時厘曾在慢樹酒吧附近的廣告牌，那則黑市義肢促銷的頁面上見過。

這難道是進入黑市的憑證？

小小一個育兒院…還真是臥虎藏龍吶。

黑市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入的地方，里面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違禁品和非法交易。

據(jù)說只有在系統(tǒng)里留下過犯罪記錄的人，才能夠獲得地下黑市的通行證。

說不定在黑市，她能打聽到離開的辦法。

時厘湊近觀察葉脈上流轉(zhuǎn)變化的文字。

（當街區(qū)霓虹開始流血，跟隨下水道逆流的熒光魚，真門永遠開在你第一次犯罪的地方。）

這應該是指向黑市位置的線索了。

時厘根據(jù)自已以往看小說經(jīng)驗來推斷。

搞得這么隱蔽，該不會是要造反吧？
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，她趕緊甩了甩頭。

不能這么想…不能這么想……

荷魯斯聽不見，荷魯斯聽不見。

她分析著徽章上的暗號，「街區(qū)的霓虹開始流血」，指的應該是酸雨腐蝕霓虹招牌的時候。

黑市只出現(xiàn)在陰雨天。

倒是很符合時厘對這個世界的印象。

至于下水道里的熒光魚……時厘沒見過，但地點明確，她可以進入五區(qū)的下水道系統(tǒng)尋找。

最棘手的是最后那句——

「真門永遠開在你第一次犯罪的地方?！?/p>

時厘哪里知道，這又不是她的徽章。

她是良民，個人檔案里連超速記錄都沒有。

自從能夠開啟背包，時厘就將金屬卡重新放了回去，這樣也不怕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
殘葉徽章不能帶出副本，沒辦法收納進去。

時厘只能藏進衣服內(nèi)襯，拇指大的徽章，不貼身搜查和全身掃描都不會發(fā)現(xiàn)。

收好，離開，開始一天的工作。

育兒院還在停業(yè)休整，沒有了平時往來運送孵化艙的集裝箱，孵化區(qū)異常冷清。

平時只需按下按鈕，就能由機械臂代勞的搬運工作，現(xiàn)在變成了她們機械重復的勞動。

半日不到，大家累得連終端推送都沒心情看了，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班味和怨念。

“都是從阿爾娃被帶走開始的……”時厘捶著酸痛的肌肉，在休息室里裝作埋怨道。

阿爾娃就是第三個天選者。

她要從其他人口中套出一點阿爾娃的過去，推斷對方可能犯罪的場所，進入黑市。

沒人附和她，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身后。

“……”不會這么倒霉吧？

時厘心底生出一股不祥預感，緩緩轉(zhuǎn)過頭。

院長正陰沉著臉色站在她的身后，冷冷地丟下一句“跟我過來”，轉(zhuǎn)身離開休息室。

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同情。

時厘心情忐忑地跟上去，進入領(lǐng)導辦公室。

院長辦公室意外的復古，還保留著舊時代的裝潢風格，一整套深紅的實木家具。

書架上擺滿了紙質(zhì)書，辦公桌上的鋼筆也是上世紀的款式，讓她有一種穿回現(xiàn)實的錯覺。

時厘還想看清更多，護目鏡卻被水汽糊住。

房間里太潮濕了。

她擦拭掉護目鏡上的水霧。

因為潮濕，墻壁和木面上感染了大團大團的霉菌，大部分書籍都沒能幸免，從封皮無法分辨出是什么書，只能少數(shù)還能看到一些字樣：

《真菌栽■■殖■》

《人■■自然■■位置》

《進■論》

……

她穿得這么嚴實，都仿佛能聞到了空氣里的霉菌，皮膚一陣陣發(fā)癢，也不知道沒穿防護服的院長是怎么在這種辦公環(huán)境里待下去的。

這時，院長開口了。

“你最近……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?！?/p>

院長坐在霉斑蔓延的辦公桌后，頭發(fā)上也很快爬滿了水汽，結(jié)成密密麻麻的珠串。

院長的目光透過老花鏡片落在她身上，卻好像同時有無數(shù)道無形的視線在刺探她。

“……我的信譽分只剩下五百了?！?/p>

時厘謹慎回答，五區(qū)居民一旦低于四百就會跌入第六區(qū)，再躺平的人也該著急了。

她不清楚為什么自已積分那么少，但在沒摸清這個世界的底細前，花光積分降級是下下策。

越往下的區(qū)域越危險，萬一隊友們不在第六區(qū)，她想再進爬上來可沒這么容易了。

“原來如此?！痹洪L微微頷首，屈指敲了敲桌面，緩和了語氣說道：“阿爾娃本來該借調(diào)去東郊育兒院，她現(xiàn)在回不來了，就由你去吧。”

什么？時厘微微迷茫。

對方好像把她的話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，以為她是對東郊育兒院的這份工作感興趣。

院長微笑著：“薪資按東郊標準結(jié)算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時厘適時地露出了驚喜又忐忑的神情，“但之前定的是阿爾娃，我能行嗎？”

西郊本就人手短缺，這時候還要往外抽調(diào)，除非是東郊出了必須填補的空缺。

放在失活事件前，東郊肯定是許多人搶著想去，但現(xiàn)在誰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何。

難怪大家的反應那么奇怪，院長在她以積分作為借口后才提出借調(diào)，她沒有拒絕的余地。

“我怕勝任不了這份工作……”時厘鼓起勇氣道，“我能看看阿爾娃的履歷嗎？”

她扮演的角色太混吃等死，每次內(nèi)部考核都墊底，院長一開始沒有考慮過她。

但現(xiàn)在大家避之不及，她可以趁機提條件。

“可以。”院長爽快地拉開抽屜，取出一份陳舊泛黃的檔案，蓋上銷毀章后交給她。

時厘接過檔案，不著急打開：“借調(diào)多久？”

“不出意外，一個月?！?/p>

到門口時，院長忽然又叫住她，語氣如母親般叮囑道：“我們不會去東郊，你不會在那里見到我們……還有，不要在東郊脫下防護服。”

時厘沒回頭，默默記下。

一出辦公室，她在拐角處停下，打開作廢的檔案袋，“阿爾娃”的過往映入眼簾。

阿爾娃之前竟然是新膳集團的員工。

當然，不是月薪過萬的精英崗，只是子公司下屬的一個食品廠，但也在月薪五千檔的第四區(qū)。

她的初始基因比這里的大多數(shù)人好，卻在工作一年半后突然調(diào)任到了西郊育兒院。

檔案上顯示，她參與進了一起內(nèi)部員工將原材料替換成劣質(zhì)材料的案子，因被監(jiān)管及時發(fā)現(xiàn)沒造成太大影響，且她并非主謀，最終只扣掉了賠償損失的巨額積分，放逐到了第五區(qū)。

又是這個新膳集團？

產(chǎn)品質(zhì)量問題不是第一次了？

短短兩行字，時厘反復嚼了好幾遍。

這種嚴重影響企業(yè)形象和名譽的行為，竟然只是流放到五區(qū)，這個集團真有這么好心？

窸窣聲從腳邊傳來，一只機械蟑螂快速爬過，在走廊拐角處停頓片刻，仿佛示意她跟上。

時厘瞇起眼睛，毫不猶豫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