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大早,村頭就擠滿了人。
合作社成立的消息不脛而走,把全村都驚動了。
大伙兒心里揣著好奇,都想聽聽村長到底怎么說。
林鐵山背著手站在臺子上,一擺手,鬧哄哄的場子立馬安靜下來。
“鄉(xiāng)親們,宣布一件大事,咱們紅星村,今天正式成立‘紅星村生產(chǎn)合作社’!”
這消息一出,底下頓時嗡聲一片。
“咳咳,都靜一靜!聽我說完!”
“這合作社,不是吃大鍋飯!是咱們自愿組織起來,靠山吃山,闖條新路!”
他指著旁邊的溫莞,“溫知青,大家伙都認(rèn)得吧?人家從城里來的,有知識,有門道!”
“她在后山那片林子里試種的金銀花、葛根,還有香菇,都成了!種出來的東西好,價兒也高!”
“王強(qiáng)、趙大丫!你們把東西拿出來,讓大家伙看看!”
王強(qiáng)和趙大丫被點了名,挺著胸脯走上前。
趙大丫清了清嗓子:“看!這就是溫知青和東野帶著我們種出來的,都是好貨!”
他們將品質(zhì)超群的山貨,高舉起來展示,場下的風(fēng)向立馬變了。
林鐵山繼續(xù)道:“大伙兒看見沒?這就是他們種出來的東西!等合作社成立,溫知青,就是咱們合作社的技術(shù)員,她會帶領(lǐng)咱們致富,種什么,怎么種,全聽她的!”
“而林東野、趙大丫他們,都是第一批參與種植的,也加入合作社,負(fù)責(zé)配合溫知青,規(guī)劃管理!”
“這條路子,我已經(jīng)為你們鋪好了,現(xiàn)在想入社的,就去東野那兒登記!丑話說前頭,入社自愿,干活記工分,每個季度按工分和收成分紅!偷奸耍滑、不聽指揮的,直接清退!”
這番話一說,臺下的村民炸開了花兒。
“真的賺錢了?怪不得王強(qiáng)家這兩天老飄肉香呢……”
“還有二丫、三丫她們幾姊妹的新衣裳,可不便宜!”
“這合作社…能行嗎?那林東野,他能管事?”
“我看著他長大的,渾小子一個,懂啥種地啊…”
質(zhì)疑聲里,林東野的名字被重點拎了出來。
這時,趙大丫那幾個妹子跳著腳喊開了:“東野哥!我們要報名!跟姐姐一塊兒干!”
另一邊,老王頭也吆喝著嗓子幫腔:“東野小子!算你王叔一個!”
林東野感激地應(yīng)下,同時向大家伙宣布。
“第一批人手有限,先到先得,最后確定的名單,會貼在村口!”
此話一出,有眼熱的,呼啦一下全圍了上去報名。
陳澤見狀,也顯得格外積極。
“沒想到溫莞背著咱們做了這么一件大事,我們同樣身為知青,應(yīng)該響應(yīng)村里號召,我報名!你們呢?”
馮俊杰沒有拒絕,推了推眼鏡,心里有了盤算。
蘇婷這幾天一直“病”著,沒想到病一好,就碰上這大事。
她看著臺上的林東野,眼底閃過一絲了然。
“我也報名……”
在人群外圍,趙老四瞇縫著眼,瞅著這熱火朝天的場面,嘴撇得老高。
他既不信林東野有這本事,更不信種點山貨能這么快來錢。
他捅了捅旁邊同樣游手好閑的賴麻子,“哼,騙鬼呢!”
“種地?種蘑菇?哄三歲娃娃呢!林鐵山這老狐貍,八成是借著合作社的名頭,圈地呢!”
“指不定是在地里找到了啥金疙瘩?還是老古董?依我看,這合作社就是個幌子,方便他們自己人去挖寶!”
他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,眼里閃著光。
“不行,得想辦法探探虛實…真要有寶,可不能讓他們獨(dú)吞了!”
報名處那里熱火朝天。
另一邊,溫莞帶著王強(qiáng)和趙大丫兩人,朝破磚窯方向走去。
得趕在大量社員涌過去之前,把一些關(guān)鍵區(qū)域再看一眼,尤其是藏著石斛苗的巖壁。
路上,王強(qiáng)忍不住問著溫莞:“溫同志,這么好的事情,村里都轟動了,為啥吳老伯他不愿意跟咱們一起來?”
溫莞腳步頓了一下,“吳老伯…或許有他的顧慮?!?/p>
趙大丫也湊近了些,聲音難得壓了下來。
“莞妹子,我總覺得吳老伯…不一般。你看他那眼神,跟鷹似的?!?/p>
“還有他那身手!那天有條不長眼的蛇竄出來,他手里的柴刀‘唰’一下,快得我都沒看清,蛇頭就飛了!”
溫莞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沒有否認(rèn)。
經(jīng)過這些時日,她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吳老伯的特別。
林東野曾隱晦地提過,吳老伯的“啞”,不是天生的。
早些年,大概是更亂的年月,他在外面遭過大難,受了傷,九死一生才逃回這深山老家。
是林鐵山收留了他,給了他一個容身之地。
這份救命之恩,讓吳老伯對林家父子是掏心窩子的忠誠。
“過去的事兒,都過去了,咱們也別多問,干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就好?!?/p>
他們剛走上山,身后就傳來馮俊杰的聲音。
“溫莞同志,等等我!”
馮俊杰小跑著趕上來,“可算趕上了!我和陳澤同志都報名合作社,他聽說你們要上山,讓我先過來熟悉下環(huán)境,溫同志,不介意吧?”
馮俊杰平時話不多,但村里安排給他的活兒,都能按時完成。
這人,倒也符合合作社挑選社員的標(biāo)準(zhǔn)。
“既然馮同志有心了,那一起走吧?!?/p>
“大丫姐,你帶馮同志先去棚子那邊看看,給他介紹一下情況?!?/p>
她特意點了“棚子”,意思很明白,讓趙大丫只帶他看外圍的菌菇,別往深處去。
趙大丫立刻會意:“好嘞?!?/p>
幾人繼續(xù)前行,快到破磚窯時,馮俊杰像是忽然注意到什么,腳步微頓。
“溫同志,那邊站著的…那位老人家是誰?”
溫莞順著看去,只見吳伯正立在窯洞跟前,背對著他們,似乎在查看窯壁。
“哦,那是吳老伯,平日幫我們看貨?!?/p>
就在這時,吳老伯也聽到動靜。
他轉(zhuǎn)過身,也不知怎的,整個人僵在原地。
“吳老伯,你怎么了?”趙大丫上前問詢。
吳伯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睛,“啊啊——”兩聲,猛地一扭頭進(jìn)去,不再看任何。
“咦,這吳老伯怎么了…”
王強(qiáng)忍不住嘀咕了一句,覺得吳伯太不給新同志面子了。
馮俊杰迅速調(diào)整表情,主動解圍:“沒事,老人家性格孤僻點也正常。”
溫莞沒說話。
吳老伯性子是孤僻,但絕不是這樣一驚一乍,容易失態(tài)的人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
趙大丫和王強(qiáng)早早就帶馮俊杰下了山,溫莞等了又等,也沒見林東野回來。
看來,他那邊是真忙。
收拾完田里的活計,溫莞借著月光,最后瞧了眼巖壁縫里的那幾株石斛。
這幾株苗,雖然還活著,但生長緩慢,葉片甚至有點發(fā)蔫。
看樣子,稀釋后的靈泉水對它作用不大。
溫莞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,一回頭,瞧見吳老伯跟在后頭,正指著下山的路,意思很明白。
天黑了,怕她一個人不安全,想送送。
溫莞知道他是好意,但這條路她走了無數(shù)次,沒啥好怕的。
她擺擺手:“真不用送,吳伯,您累一天了,快回去歇著吧?!?/p>
說完,她提起馬燈,轉(zhuǎn)身就往山下走。
夜風(fēng)很涼,嗖嗖地鉆進(jìn)她衣領(lǐng)。
昏黃的燈光照著腳下的路,溫莞心里想著石斛的蔫葉、合作社的開局……
心思有些紛亂,腳步也跟著沉甸甸的。
就在快要走到山腳時,一股子怪味兒,鉆進(jìn)鼻腔里。
溫莞腳步一頓,下意識屏住呼吸。
那味兒很淡,混在濕冷的風(fēng)里,幾乎要被忽略。
但……不對。
不是草木味,像是什么血液的腥氣?
她攥緊了馬燈的木柄,心一橫,撥開旁邊的樹杈子。
視野豁然開朗。
樹叢底下,一個人!直挺挺地躺在那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