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大早,林東野就騎著那輛二八大杠等在知青點(diǎn)外頭了。
溫莞拎著個布包出來,兩人也沒多話,趁著時間還早,趕緊往縣里趕。
到了縣汽車站,林東野搶著去窗口買了最早一班去省城的車票。
直到把買好的車票塞到溫莞手里時,他眉頭還緊緊皺著。
“路上當(dāng)心點(diǎn),車上人多手雜,包抱緊了?!?/p>
他不放心地叮囑,又從自己口袋里掏出錢,硬要往溫莞手里塞。
“這個你拿著,錢雖然不多,留著以防萬一?!?/p>
溫莞知道他是好意,但真的不需要……
她推了回去:“謝謝你,真不用。我?guī)Я隋X和票,夠用的?!?/p>
她昨晚從空間里取了些錢和全國糧票出來,貼身藏好了。
出門在外,她不可能不準(zhǔn)備,只是這些沒法跟林東野解釋。
林東野不信,覺得她是在硬撐:“你跟我還客氣啥?拿著!萬一……”
“真帶了?!?/p>
溫莞指著自己的布包,里面鼓鼓囊囊的。
林東野見她不像作假,這才把錢收回去。
“那……那成吧。反正你一定要小心點(diǎn),住宿就挨著派出所附近的旅館住,一切以安全為主。”
這時,車站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喊:“去省城的,開始檢票了?!?/p>
溫莞拎起包,最后對林東野擺了擺手:“回去吧,別擔(dān)心,我很快就回來?!?/p>
班車?yán)锩鏀D滿了人,混合著各種味道。
溫莞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把布包抱在懷里。
包里除了必需品,就是包裝好的特供香菇。
這是紅星合作社自己種的,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土產(chǎn)。
她想著,到時候見了陳教授,送上這個做見面禮,既不顯得過分貴重惹眼,也表達(dá)了心意,總比空著手強(qiáng)。
車子啟動,溫莞漸行漸遠(yuǎn)。
直到天色黑了,班車才開進(jìn)了省城汽車站。
省城的夜晚比紅星村熱鬧多了,燈火通明,人來人往。
溫莞拎著包下車,只覺得渾身都快被顛散架了。
她牢記著村長和林東野的囑咐,沒理會車站門口那些拉客的,一邊問路,一邊朝著大道走。
走了約莫十來分鐘,走到附近派出所。
她在這條巷子,相中了一家門臉不大但看起來干凈的招待所。
溫莞走進(jìn)去,拿出村里開的介紹信和錢票。
“住幾天?”婦女瞥了眼介紹信,公事公辦地問。
“先住兩天?!睖剌感睦锼懔讼拢绻魈炷茼樌f動陳教授,后天就能回去了。
辦好手續(xù),她拿到一把鑰匙,房間在二樓。
房間很小,只放得下一張木板床,但床單看起來是干凈的。
溫莞放下包,仔細(xì)插好門栓,才拿出那張寫著的紙條。
紙條上除了單位信息,還有陳教授的家庭住址,寫著一個職工大院的名字和樓號。
農(nóng)科院,她一個外來人肯定進(jìn)不去,只能試著去家門口碰碰運(yùn)氣。
第二天一早,溫莞就照著問好的路線,一路找到了那個職工大院。
大院門口有傳達(dá)室,老頭打量了她一番,又看了她的介紹信,倒是沒多為難,指了其中一棟三層紅磚樓。
溫莞順著指引找到陳教授家門。
其實(shí),她心里也沒底,這樣貿(mào)然前來,也不知道陳教授在不在家。
她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敲了敲門。
好在她運(yùn)氣還算好,陳教授在家。
一眼,她就認(rèn)出這個戴著眼鏡、氣質(zhì)儒雅的人,就是她要找的陳教授。
溫莞試探著問:“請問,是省農(nóng)科院的陳明遠(yuǎn)教授嗎?”
老者推了推眼鏡,疑惑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姑娘:“我是陳明遠(yuǎn),你是哪位?”
溫莞趕緊鞠躬,禮貌地開口:“陳教授您好,冒昧打擾。我是贛縣紅星村的溫莞,前兩天給您打過電話,請教茶樹的事情?!?/p>
陳教授愣了一下,沒想到電話里的姑娘,今天竟然直接找到了家門口。
他眉頭微微蹙起:“是你啊……電話里不是已經(jīng)說清楚了嗎?我手頭項(xiàng)目也多,實(shí)在抽不開身……”
眼看對方有關(guān)門謝客的意思,溫莞心一急,連忙從包里拿出包好的紅土。
“陳教授,您先別急著拒絕!”她語氣急切,將油紙包打開,將紅土往前遞了遞。
“您看看這個!這是我們贛縣茶山特有的紅土!”
“顏色、質(zhì)地都和其他土質(zhì)完全不同!村里老茶農(nóng)都說,幾十年了,就沒在別處見過這樣的土!種出的茶葉質(zhì)量也高,就是……就是炒制的手藝太老,白白糟蹋了這么好的地!”
溫莞一口氣說完,臉頰因?yàn)榧佑行┓杭t,眼睛卻亮晶晶地。
陳教授原本有些不耐煩,在看到她手中那捧紅土?xí)r,眼神漸漸變成了探究。
他是搞農(nóng)業(yè)研究的,對土壤有著天生的敏感。
他湊近了些,用手指捻起一點(diǎn)土搓了搓。
“……這土,顏色是有點(diǎn)意思。含硒量測過嗎?”
“硒?”
溫莞對這個詞感到陌生,但心里猜到這大概是某種稀有元素。
她老實(shí)回答:“村里沒條件測這些。但老茶農(nóng)們都說這土是‘寶土’,種啥啥好,或許……或許就是您說的這個‘硒’在起作用?”
陳教授聽著她的話,目光再次落回那捧紅土上,顯然是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。
他之前不愿意去,是覺得指導(dǎo)炒茶雖有意義,但并非他研究的緊要方向。
可如果涉及獨(dú)特土壤與茶葉品質(zhì)關(guān)聯(lián)性的課題,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。
陳教授抬起眼,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。
風(fēng)塵仆仆,眼神卻清亮執(zhí)著。
從那么遠(yuǎn)的山村跑到省城,找到他家門口,還能條理清晰說這么多……
陳教授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些:“小姑娘,你是一個人從村里過來的?”
“是。我知道突然上門很冒昧,但夏茶不等人。我……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,希望沒太打擾您。”
他活到這歲數(shù),見過不少人,這姑娘眼里有光,心里有股勁兒。
他終于是松了口,側(cè)身讓開了門,“小姑娘,先進(jìn)來吧!”
“仔細(xì)跟我說說,你們那茶山,具體是個什么情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