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莞跟著陳教授走進屋里。
客廳不大,堆滿了書籍。
陳教授示意她在沙發(fā)上坐下,自己找了個白瓷小碟子,將溫莞帶來的那點紅土倒進去,對著燈光仔細端詳。
“顏色是正,紅里透亮,顆粒也均勻……”他自言自語,像是完全沉浸了進去。
溫莞安靜地坐著,沒敢打擾。
他能看出來,陳教授是個真正搞研究的人。
好一會兒,陳教授才像是從土里回過神,想起屋里還有個人。
他轉(zhuǎn)向溫莞,眼神溫和了許多:“小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教授,我叫溫莞?!?/p>
“溫莞……”
陳教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,點了點頭,“你說這土種出的茶葉好,具體怎么個好法?你詳細說說。”
溫莞精神一振,把她從紅巖村支書那里聽來的一一道來:“同樣的茶樹苗,在這紅土種出來的,葉片更翠綠,香氣特別足……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炒制的時候技術(shù)不成熟,白白浪費了好葉子?!?/p>
她說著,又從布包里拿出一個小布袋,里面有鮮葉子,還有炒制失敗的茶葉樣本。
“教授您聞聞,這兩者對比,香氣差距如何?”
陳教授接過葉子,對比了一下,“嗯……鮮葉子是有股子潛力,可惜了,炒制工藝沒跟上。”
他又詢問了茶山的地形、日照、水源。
溫莞盡自己所能,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,有些說不清的,就老實說需要實地去看。
陳教授聽得認真,不時點點頭。
等一切問得差不多了,他摘下眼鏡,揉了揉鼻梁。
“小溫同志啊,你這趟,沒白跑。這片紅土,確實值得研究一下。這樣吧,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,這兩天就去你們那一趟。”
溫莞喜從心來!
站起來,對著陳教授深深鞠了一躬:“謝謝您,陳教授!”
陳教授擺擺手,被她的開心感染,臉上也露出了笑容:“沒事,對我來說,這紅土,就是個好課題?!?/p>
溫莞這時候才像想起什么,連忙打開自己的包,將香菇雙手遞過去,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教授,這是我們合作社自己種的一點香菇,品質(zhì)還行,您……您嘗嘗鮮,別嫌棄?!?/p>
陳教授看了看那品相極佳的香菇,哈哈一笑,沒推辭:“好,好,自產(chǎn)的香菇好,綠色健康!那我就不客氣了?!?/p>
他收下香菇,態(tài)度更親和了些:“你住哪兒?明天……最晚后天,我聯(lián)系你,咱們確定一下出發(fā)時間。”
“好?!?/p>
……
從陳教授家出來,溫莞長長舒了一口氣,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松弛下來。
成了!真的成了!
她輕快的往旅店走,心里盤算著要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村里。
路過街口的郵電局,溫莞走進去,“同志,麻煩發(fā)一封電報。”
她要了電報紙,寫下內(nèi)容:“教授已請到,這兩日將返,告之紅巖村接待?!?/p>
她仔細核對了地址,交了錢,心里才算徹底踏實。
第二日上午,就有人敲響了溫莞的房間門。
開門一看,門外站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,一副斯文的模樣。
“請問是溫莞同志嗎?我是陳明遠教授的助手,我姓張,陳教授讓我過來跟您對接一下行程。”
溫莞連忙將人讓進屋里。
“溫同志,陳教授那邊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,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(fā),單位有車直接送我們?nèi)ペM縣。”
“路上大概需要一天時間,順利的話,明天傍晚能到縣里。到了之后,教授可能需要在縣里住一晚,后天一早再去村里,您看可以嗎?”
溫莞積極的回應(yīng):“可以,當然可以!一切聽陳教授和您的安排?!?/p>
“那好,明天早上八點,我在旅店門口等您?!毙堉终f完正事便不再多留,禮貌地告辭。
送走助手,溫關(guān)上門,背靠著門板,忍不住握了握拳。
歸期已定,希望就在眼前。
第二日一早,還不到八點,溫莞就等在了旅店門口。
晨光中,一輛車開了過來,車窗搖下,露出陳教授帶著笑意的臉。
“小溫同志,等急了吧?快上車!”
溫莞連忙坐上了車,開車的正是昨天那個小張助手。
“陳教授,張同志,麻煩你們了。”
“哎,不麻煩不麻煩。”
陳教授心情似乎很好,還遞給她一個還冒著熱氣的油紙包。
“還沒吃早飯吧?嘗嘗,省城老字號的大肉包,路上墊墊肚子?!?/p>
溫莞推辭不過,接過來,紙包燙乎乎的,香氣直往鼻子里鉆。
車子很快發(fā)動,駛出了省城。
窗外的景色從城市的樓房逐漸變成農(nóng)田,又變成起伏的山地。
越接近贛縣,路越不好走。
陳教授卻似乎毫無倦意,指著窗外的植被和小張助手有一句沒一句的討論著。
直到日頭西斜,車子終于開進了贛縣縣城。
“總算到了!”小張助手松了口氣,將車停在了縣招待所門口。
幾人下了車,活動了一下坐得發(fā)僵的腿腳。
陳教授看了看天色,對溫莞說:“小溫同志,今天就在縣里歇一晚吧,明天我們再一起去村里?!?/p>
溫莞卻搖搖頭,“教授,我不累。我想今晚就趕回村里去,得提前把您要來的消息告訴大家,也好安排一下明天的接待,不能怠慢了您?!?/p>
她想著村里的情況,必須提前回去和村長通個氣。
陳教授見她態(tài)度堅決,也不再強求,只囑咐道:“那你自己路上一定要小心,天快黑了,走夜路不安全?!?/p>
“嗯,我知道的,這條路我常走,熟得很。”
告別了陳教授,溫莞沿著熟悉的土路快步往紅星村方向走去。
夕陽已經(jīng)完全沉了下去,天邊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紅色的霞光。
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,光線也越來越暗。
正走著,一個黑影忽然走近,傳來一聲低沉的咳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