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家老宅。
當(dāng)陳瑤看到傅清寒和白凝凝攜手而來,并且將那個牛皮紙袋“啪”的一聲拍在客廳的紅木八仙桌上時,她的臉,“唰”的一下,血色盡失。
“清寒哥……姐姐……你們怎么來了?”她心虛地站起身,聲音都在發(fā)顫。
傅清寒甚至懶得多看她一眼,他只是對著聞訊從書房走出來的陳老總和陳慕白,聲音冰冷而又克制:“我敬重陳爺爺,也拿慕白當(dāng)朋友。但你的孫女,你的妹妹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污蔑我的妻子,質(zhì)疑我傅清寒親生骨肉的血統(tǒng)?!?/p>
他頓了頓,將那份關(guān)于他自己的鑒定報告,從紙袋里抽出,推到了陳老總面前,聲音里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:
“今天,我是來討個說法的。這件事,陳家必須給我一個交代?!?/p>
陳老總拿起那份報告,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震驚,隨即,是滔天的怒火!他看著那白紙黑字,看著上面專家們的聯(lián)合簽名,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著地面!
“混賬東西!”他指著陳瑤的鼻子,氣得嘴唇都在哆嗦,“是你帶頭的?你……你真是太無法無天了!這種往自己家人身上潑臟水的混賬事,你也干得出來?!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?!還有沒有你姐姐?!你居然還伙同外人懷疑你的哥哥!”
老爺子目眥盡裂,說著拐杖都要往她身上掄去。
陳瑤作為陳家唯一的女孩子,從小就是嬌生慣養(yǎng)長大,平時無論自己做什么,爺爺和哥哥都是一笑了之,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,一時間也嚇傻了。
拐杖都落在身上,才如夢初醒,嚇得當(dāng)場眼淚就飆出來,腿一軟,差點跪在了地上,“爺爺……那么多人說,又不是我一個人講,為什么就說我。再說他們要是真的清清白白,為什么害怕別人說……”
“你!混賬東西!”陳老總氣得胸口發(fā)悶,“你還敢在這里胡說八道!”
陳慕白趕緊扶住爺爺,蹙眉看著這個被慣得不成樣子的妹妹,“瑤瑤,你太讓我失望了?!?/p>
陳瑤見爺爺臉色不好看,哥哥也是從沒見過的嚴(yán)肅冷漠樣子,旁邊的傅清寒更是滿臉冰霜,一副閻王再世的樣子。一時間也慫了,不敢再犟嘴,小聲道:“我……我錯了……爺爺我錯了……我只是聽別人說的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你!晚了!”陳老總一擺手,臉上滿是痛心和失望。他知道,傅清寒今天親自上門,就絕不是小事化了那么簡單。如果不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,兩家的關(guān)系,甚至都會出現(xiàn)裂痕。
至于陳瑤,真的是自己把她慣壞了,再不管教將來后患無窮。
他看向傅清寒,沉聲說道:“清寒,凝凝,是爺爺教孫無方,讓你們受委屈了。你說要怎么辦,爺爺絕無二話!”
傅清寒看著幾乎跪在地上的陳瑤,眼神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。
處理陳瑤是殺雞儆猴,也是向外界表明一個態(tài)度。
“陳爺爺,我知道您寶貝這一個孫女,但這件事鬧成這樣必須有個結(jié)論,”他聲音不高,卻一字一句都咬得極為清楚,“從今天起,我不想在京市再看到她。西郊有個軍馬場,環(huán)境不錯,適合靜心。把她送去那里,什么時候?qū)W會了什么叫‘尊重’,什么時候再回來。”
送去軍馬場!那地方偏僻又辛苦,跟流放有什么區(qū)別?!
陳瑤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還想再求饒,卻被身旁的陳慕白一個嚴(yán)厲的眼神制止了。
陳慕白上前一步,對著傅清寒和白凝凝,鄭重地鞠了一躬:“清寒,凝凝,對不起。是我們的錯。瑤瑤她……咎由自取。就按你說的辦?!?/p>
他心里明白,傅清寒這已經(jīng)是看在兩家多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了。如果這件事鬧大,捅上去,陳家的臉面,只會丟得更難看。
當(dāng)天下午,警衛(wèi)員就開著車,準(zhǔn)備送陳瑤去西郊的軍馬場。
陳瑤哭得雙眼紅腫,不情不愿地被哥哥陳慕白送上了車。
臨上車前,陳慕白看著自己這個從小被寵壞的妹妹,眼中閃過一絲不忍,但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。
傅清寒不了解陳瑤,但他了解自己的妹妹,她雖然驕縱魯莽,但更多是小孩子心性,更沒有那么深的城府。這件事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搗鬼,攛掇著瑤瑤伸頭當(dāng)槍使。
他將一個包裹遞給她,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幾本書。
“瑤瑤,”他的聲音,不再是平時的溫和,而是帶著一絲少有的嚴(yán)肅,“到了那邊,好好反省。你想想,你為什么會這么輕易地就相信了那些荒唐的流言?”
“我……”陳瑤還想嘴硬,“我不是聽媽說的嗎……”
“媽也是聽別人說的!”陳慕白打斷了她,目光銳利地看著她,“你再好好想想,這些話,是從誰的圈子里傳出來的?又是誰攛掇的你?有的人接近你,是真的把你當(dāng)朋友,還是把你當(dāng)成了一把可以隨意利用的、愚蠢的槍?”
陳瑤一時語塞,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。
他看著自己妹妹那茫然的、似乎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的臉,心中嘆了口氣。
他湊到她耳邊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輕聲點撥了一句:
“瑤瑤,這個世界上,不是所有人都像家人一樣真心對你。有些人,嘴上親熱,姐姐妹妹的喊著,心里卻巴不得看你家宅不寧。她們利用你的身份去攻擊凝凝,無論成敗,她們都毫發(fā)無傷,而你,卻成了那個被推到臺前的、唯一的蠢貨?!?/p>
“你已經(jīng)不小了……好好想想吧。”
說完,他不再多言,拍了拍車門,示意警衛(wèi)員開車。
吉普車緩緩啟動,帶走了陳瑤的哭聲。但陳慕白那幾句信息量巨大的話,卻像一顆顆投入她腦海的石子,激起了千層漣漪。
她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:是誰……總是在自己面前,一邊夸自己單純可愛,一邊又不動聲色地詆毀白凝凝的?是誰……在自己沖動地要去“揭穿真相”時,還在旁邊煽風(fēng)點火,說自己是“捍衛(wèi)正義”,說讓自己保護好陸哥哥?
想到陸哥哥,她心里又是一陣酸澀,他知道自己被流放了嗎?他和哥哥、傅清寒他們那么要好,肯定也會聽說吧。
他會怎么想自己?也和哥哥一樣覺得自己是個蠢貨嗎?
一想到這里,她眼眶發(fā)酸。
是誰把自己害成這樣的?哥哥說的表面和自己做朋友,背地里算計自己的人是誰?
一個優(yōu)雅端莊,卻總是有意無意為自己鳴不平的身影,漸漸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——
林晚晴!
她坐在顛簸的車?yán)?,臉上的淚痕未干,眼中卻第一次褪去了驕縱和天真,多了一絲……反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