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柳枝還以為自己要被關幾天,誰知第二天柴房就打開了。張保菊進來給她解了手腳上的繩子,命令道:“出來吧,夫人叫你?!?/p>
趙柳枝一身狼狽地進了正堂,養(yǎng)母柳菲正坐在梨花木椅上,見她進來,臉上瞬間漾開和善的笑容,與昨日的冷厲判若兩人。
“柳枝來了,快坐?!绷铺质疽馑綄γ娴睦C凳上,語氣親昵地仿佛昨日從未發(fā)生過什么。
趙柳枝遲疑著坐下,眼中滿含警惕:“娘親……”
她囁嚅著開口,不知該說些什么。
“傻孩子,還在怕呢?”柳菲端起桌上的熱茶遞過去,溫聲道:“昨日是我太心急,語氣重了些,你別往心里去?!?/p>
她頓了頓,話鋒一轉:“我已經(jīng)去安遠侯府見過夫人了,夫人說已經(jīng)懲罰了祁華。知道你是被冤枉的,她已經(jīng)原諒你了。
候府夫人這么好說話?
趙柳枝眼底閃過一絲疑慮,卻不敢表露出來,只能低下頭,喏喏地應了一聲:“謝謝娘親?!?/p>
“這有什么好謝的?!绷菩α诵Γ牧伺乃氖郑骸澳闶芰宋?,我自然要為你做主。快去梳洗打扮一番,瞧你這模樣,多讓人心疼?!?/p>
說罷,她朝門外喊了聲:“小翠,帶小姐下去梳洗,再換件合身的衣裳?!?/p>
一個穿著青綠色丫鬟服的小姑娘應聲進來,恭敬地行了個禮:“是,夫人。小姐,請跟我來。”
趙柳枝跟著小翠回了房間,丫鬟們手腳麻利地為她打來了熱水,又捧來了嶄新的衣裙。
溫熱的水澆在手上,洗去了柴房的塵垢,可趙柳枝的心卻始終沉在谷底。
她不信張夫人會這么輕易放過她,更不信侯府夫人會如此大度。這平靜的背后,一定藏著什么陰謀。
梳洗完畢,換上一身月白色的襦裙,趙柳枝被帶到了膳廳。
八仙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,紅燒魚、糖醋排骨、翡翠豆腐……都是她以前愛吃的。
一股濃郁的香氣鉆進鼻腔,趙柳枝的肚子“咕咕”叫了起來。
昨日被關在柴房,粒米未進,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。
“快吃吧,看你餓的。”柳菲坐在主位上,笑著示意她動筷。
趙柳枝沒有客氣,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。
魚的鮮嫩、排骨的酸甜,順著喉嚨滑進胃里,帶來一陣踏實的暖意。
以前為了維持“張嫣兒”的儀態(tài),她總是被迫節(jié)食,生怕長胖了不像。
可現(xiàn)在,她不想當什么張嫣兒了。她只想填飽肚子,積攢力氣,找機會逃跑。
柳菲看著她毫無儀態(tài)的吃相,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,嘴唇動了動,似乎想訓斥幾句,最終還是忍了回去。只是端起茶盞,慢悠悠地喝著茶,眼底掠過一絲嫌棄。
一頓飯吃得飛快,趙柳枝放下碗筷時,肚子已經(jīng)圓滾滾的了。
“娘親,我吃好了?!彼檬纸伈亮瞬磷欤f道。
“嗯,吃飽了就好?!绷品畔虏璞K,溫聲說道:“這兩日你也累了,回房好好休息吧,別想太多?!?/p>
趙柳枝點點頭,心里卻警鈴大作。
張夫人越是和善,她越覺得不安。
她起身告退,轉身走出膳廳時,清晰地感覺到張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冰冷而銳利。
她剛走,張保梅就從屏風后走出來,壓低聲音問:“夫人,真不告訴她三日后就要嫁去侯府沖喜的事?”
柳菲眼底閃過一絲冷光:“告訴她?你也看到她昨天鬧騰的模樣了,知道了還不得鬧翻天,說不定還會想方設法逃跑?!?/p>
她語氣陰狠道:“先哄著她,讓她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這兩天。等迎親那日,直接給她喝碗迷藥,抬上花轎就行。到了侯府的地盤,她就算醒了,也翻不出什么浪來?!?/p>
張保梅恍然大悟,連忙點頭:“還是夫人想得周全?!?/p>
接下來的兩天,柳菲對趙柳枝愈發(fā)“和善”,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精心烹制的,還讓丫鬟給她送來新的首飾和衣裳。
可趙柳枝心里清楚,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。她表面上裝作順從,暗地里卻在絞盡腦汁想辦法逃跑。
她試過趁丫鬟不注意溜出院子,可剛走到月亮門,就被守在那里的仆婦攔了回來。
她又試圖從窗戶翻出去,可窗戶被釘死了,根本打不開。
房門外時時刻刻都有丫鬟守著,就是在院中走走,都有丫鬟貼身跟隨。
趙柳枝煩躁不已。柳菲把她看得這么緊,顯然是沒打算給她逃跑的機會。難道她真的只能等著一個月后,嫁給那個快死的世子?
第三天晚上,丫鬟端來了一碗溫熱的雞湯,說是柳菲特意讓人燉的,給她補補身子。
趙柳枝如前兩天一樣,毫不客氣地吃光了。她這一年被張府養(yǎng)得身體虛弱,若是不好好吃飯,連翻墻的力氣都沒有,就算有逃跑的機會也抓不住。
雞湯的味道很鮮,帶著一絲奇異的甜意。剛放下碗,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就涌了上來,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,耳邊傳來丫鬟的低語,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。
趙柳枝想掙扎著站起來,身體卻軟得像沒了骨頭,眼皮沉重得再也睜不開,直直地倒在了床上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不知過了多久,趙柳枝在一陣顛簸中醒來。鼻尖縈繞著濃郁的熏香,身下是柔軟的錦墊,耳邊傳來喜慶的嗩吶聲。
她費力地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是繡著鴛鴦戲水的轎頂,紅色的綢緞隨著轎子的搖晃輕輕飄動。
她動了動手指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渾身無力,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。轎子還在顛簸,每晃一下,她的頭就疼得更厲害。
“我……這是在哪里?”趙柳枝喃喃自語,聲音沙啞。
轎外傳來喜娘高亢的唱喏聲:“吉時到——起轎!”
伴隨著轎夫整齊的號子,轎子猛地一沉,又緩緩升起,朝著侯府的方向而去。
趙柳枝的心徹底涼了。她終于明白,張夫人根本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。那碗雞湯里的迷藥,讓她連最后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