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嫂把我趕出來了,說不準我住家里!”
南潯一改在院子里拿搗糍粑棒砸人的陣勢,并且省略去了前因,故意哭唧唧。
“我今天可不可以住你那?我的屋子都發(fā)霉了,還會漏光?!?/p>
“可以?!?/p>
陸懷禹的聲音有點冷,拉著她的手作勢就要往院子里去,給她討說法。
“但我們先過去。”
“等等等等——”
過去可就看到林德被她捶倒在地嗷嗷叫還有林大嫂哭天喊地了,還不得露餡。
南潯努力拉住他,抱著他手臂搖頭。
“到時候他們又說你外人管我們家的事了,而且和我扯上關系,你的名聲怎么辦?他們會說你好白菜被我這個豬拱了?!?/p>
“那些不重要。”他停頓幾秒,補充,“……而且你不是豬。”
“哎呀!反正你不要去,不要去不要去……”
她在逐漸黑沉下來的天幕下求他,眼睫上還沾著剛剛哭出來的淚珠,樣子尤為可憐。
而前不久她回家的時候,分明還笑得那么可愛。
陸懷禹想到了些什么,眸中復雜情緒涌動,終究還是松了口。
“那算了,先去我家?!?/p>
他說完的下一秒對方就松開了他的手,喜笑顏開。
“等一下。”
潯寶擦了擦淚痕,小跑著去旁邊扒開了草叢,熟練從里面拿出一個水桶,里面裝著的全是今天的戰(zhàn)利品。
“我才不便宜他們,哼,我和小丫的份,都先存你那里?!?/p>
她抱著水桶笑,頰邊漾出漂亮的兩個小梨渦。
因為哭過而水潤潤的眼眸還殘留著紅,卻那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開心起來。
這個樣子,任誰來都會看得人心軟,陸懷禹也不例外。
他一只手接過她手里的水桶,一只手則是不顯刻意地伸過去給她牽著。
“走吧,回家?!?/p>
這四個字,在吹散了夏日空氣燥熱的夜風之中,顯得格外溫柔。
*
陸懷禹和家里鬧得不太愉快之后,就自已住去了村尾。
那里有一條潺潺小河,河邊的屋子一開始是一小間茅草屋,后來被他一點點修繕成為極漂亮的小院。
小道那邊往來干活的人總是伸長了脖子,遠遠看他爬滿綠植的籬笆墻,還有冒出來的一點房頂。
南潯被陸懷禹領去登記的時候就心心念念他的漂亮家了,如今也終于得償所愿。
這里很清靜,知道住在這的是他所以也很少有人過來打擾。
院子里綠意蔥蔥,普通的磚瓦房被他漆上了點點純天然的顏色,和一路走來見到的由黃為主色的房子一點也不一樣。
“漂亮家、漂亮家~”
她像一陣風一樣鉆進小院,這里摸摸那里看看。
院子里還種了一顆杏子樹,南潯眼眸發(fā)亮,直接抱著樹抬頭往上看,眼神垂涎。
河畔的夏日晚風吹來清涼的水汽,陸懷禹關門放下水桶點起燈,暖光氤氳了他俊美的臉,顯得不再像平時一樣嚴肅和生人勿近。
“想吃的話我一會摘給你?!?/p>
“好誒!”
南潯看過來,眼神又開始盯他脫了外衫里面穿著的白色寬松背心。
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把老頭背心穿出這種奢侈品的感覺。
她覺得大胸肌占了很大原因。
“大、哦不是,懷禹哥,你家好漂亮!喜歡喜歡~”
對面的陸懷禹沉默了兩秒,看起來像是不知道怎么回比較好。
也是,他現在還不是未來那個創(chuàng)業(yè)成功的企業(yè)家,也沒有鍛煉出那么多的人情世故,在他人看起來更是沉默寡言。
南潯沒在意他有沒有回答,眼神環(huán)視,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些自制機械模型,還有很多老舊的、看起來晦澀難懂的書籍。
甚至還有德文。
他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未來的生意了嗎?
陸懷禹沒打算瞞她什么,看到她的視線停留,順勢就問了一嘴。
“你感興趣?”
“那些是什么?”
“一些模型,我用木頭做的,我以后想試試去機械廠把這些做出來?!?/p>
說到這方面,他也開始變得話多起來,拿起其中一個小擺件,吹了吹上面的灰。
“是改良版,我覺得會很有用?!?/p>
“是你自已想出來的?”
“也有教授的指導,他是德國人,去年的時候,來了一趟北區(qū),我原本要去的……”
陸懷禹語氣逐漸帶上一點悵然,片刻后反應過來,說到一半就不再說,不想讓自已看起來像是在異性面前顯擺什么。
但思緒卻不禁飄遠。
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,那時父母對他要長期離開五谷村去北區(qū)的行為反應很是激烈,甚至以死相逼。
雖然那一次遺憾放棄了,但之后他還是和教授還有通過關系網結識的各種人脈有書信來往。
后來他也表明自已的態(tài)度,搬了出去自已生存得很好,試圖以此讓父母看到自已的決心。
不過,以后的他若是再有這樣的時候,他們想必不想理解也要理解,因為他已經不會再被他們影響。
以前的事都過去了。
現在的他不僅對這類大型器械了如指掌,甚至有渠道向外國人學習技術和生意模式。
他雖然待在平靜的五谷村里,人脈卻已經遍布,只待東風。
揮去那些未來的遠大理想,陸懷禹回到當下。
他彎腰把那個精密的小木件放到了南潯面前,此時她正趴在石桌子上冰自已,愜意瞇起的眼一下瞪圓。
“給我的嗎?”
“嗯,送你。”
“我會好好珍惜的!”
她睫毛撲閃撲閃,那雙貓兒般的眼睛頓時充滿星光。
眼眸通往靈魂,陸懷禹靜靜看著,就像是從那眼中看到了那蓬勃而具有生命力的靈魂一般,感受到一陣寧靜。
其實他心里自有一桿秤,不是對誰都能很快放下戒心,雖然話少,卻不缺辨人識人的能力。
潯寶很可愛、也很純粹,有的時候想要什么都寫在眼睛里,卻一點也不惹人反感,反而想把她想要的都給她。
當然,也有一點壞,但那并不是缺點。
陸懷禹已經在心里開始自動為她找補。
心里的思緒百轉千回,但他面上依舊什么都沒表露。
坐在石桌前的南潯突然站了起來:
“?。〔铧c忘了我身上還很臟,我要洗澡!”
“以前我都是在家用超——大木盆沖的,奶奶會給我燒熱水,但現在……”
在他開口安慰之前,她的低落就已經被自我調理好。
“現在是夏天,我剛好像村里其他人一樣去河邊洗!一定冰冰的。”
陸懷禹伸出的手又收回,不自覺開口:“以防人來,我守著你。”
意識到自已說了什么也無濟于事,因為對方已經點頭。
“謝謝你懷禹哥,要是我一個人肯定超害怕。”
在她的笑眼注視下,陸懷禹手指蜷縮,輕嗯了聲。
只要他不看她就好,沒什么的。
就是這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