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郵輪之上發(fā)生了什么,郵輪都還是靜靜在海上航行。
海之幽靈號是一艘存世最古老的郵輪,在科技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的時代,它作為上世紀的產(chǎn)物,無論各處都保留著復古的味道。
這一點體現(xiàn)在方方面面,包括給賓客們發(fā)放的通訊工具,也是名為“手機”的東西。
陸續(xù)來到宴會的賓客們把玩著手中的“手機”說著話。
“這種沉重的金屬塊連我爺爺都不用了。”
“不過,偶爾‘復古’一下也是挺好的嘛。”
“說的也是,我還用這個拍了‘海之幽靈’的照片呢?!?/p>
“海之幽靈是什么?”
“就是之前的藍色熒光啊,你沒聽說過那個傳說嗎?關(guān)于海之幽靈會附身在人身上尋求有趣之物什么的?!?/p>
“這種老掉牙的傳說也有人信?”
“這也不重要了,話說,這手機上面能查到我的最新資產(chǎn)狀況么?我可是從我的獵物那里拿到了不少。”
“我那個獵物就很倔,第一次狩獵硬是挺到現(xiàn)在都不愿意轉(zhuǎn)移資產(chǎn)給我?!?/p>
衣著光鮮亮麗的每個人治愈了互相攻擊的傷口,一點也看不出幾小時前他們還在進行血腥殘酷的狩獵活動。
現(xiàn)在才剛剛開啟第一個七日,大家都還保留著些上流社會的體面,所以流血事件其實并不多。
到了后期,那才會是真正的瘋狂和血流成河。
但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足夠針鋒相對。
他們看似友好交談,但卻無時無刻不在給對方挖坑套取對方的身份。
在場的每一個人,互相都是敵人。
【身份】是最重要的東西,絕對不能讓他人知曉。
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舒渺、那位中心區(qū)明珠的身份。
暗潮涌動的會場觥籌交錯,漂亮絢麗的射燈之下,被所有人暗自窺視的那位穿著及膝禮裙的大小姐,正一個人站在點心桌旁。
明明身在角落,卻好似被聚光燈打下一樣聚集所有目光。
他們的視線貪婪舔舐著她,這樣的少女,若抓到她成為獵物,他們要的可不只是她身后殘存的家業(yè)。
還有她本身。
大概是察覺到了危險,美麗又柔弱的少女抓緊了裙擺,眼神也不安起來。
她對場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點心。
落魄的明珠已經(jīng)沒有人庇護她,她現(xiàn)在就是貨真價實的兔子。
只要被抓住任何機會,她就會被狼和獵人們撕咬殆盡。
真可惜,兔子游戲是絕對不允許強迫鑒定這種事發(fā)生的,他們只能騙。
如果能騙到她自愿鑒定的話,贏率幾乎就是百分百——就像晏序大人對她做的一樣。
想到這個名字,他們短暫冷靜了些,下意識在場內(nèi)尋找那位近期崛起的政壇新貴。
那個充滿野心的……瘋狗。
很快,他們就找到了那個鶴立雞群一般突出的青年,斯文雋秀的臉,熟悉的招牌笑容,半框眼鏡。
他正坐在會場的臨時鑒定臺前,而對面,是他們都認識的臭名昭著的珠寶大亨。
現(xiàn)任總統(tǒng)的派系政敵。
類似這樣的鑒定臺很多,總是會有些賭徒,等不了七日一次的強制鑒定就提前想賭一把。
現(xiàn)在他們就能看到了。
南潯也在看,她和鑒定臺隔得不遠也不算近,但晏序卻精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。
那眼神如同鎖定獵物一般鎖定她,一開始只是平靜的注視,卻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好玩的東西一樣,突然變得危險至極。
“晏序,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?”
對面的珠寶大亨緊張到冒汗,手指在只有自已能看到的屏幕前左右移動選擇身份,卻哪個都不能確定。
他不?;叵胫砸淹德牭降囊约疤自挼玫降男畔?,身體顫抖地復盤。
晏序這么自信,一定會是狼或者獵人之中的其中一個,而自已是狼。
自已如果和晏序剛好是同一個身份,就算鑒定失敗也無事發(fā)生,如果對方是獵人,他就鑒定成功了。
對方鑒定失敗,他就能狩獵他。
贏面很大!
珠寶大亨的表情逐漸鎮(zhèn)定變得胸有成竹,然后選擇了獵人,然后提交。
紅光爆發(fā)。
大家只能知道有人鑒定失敗了,卻不知道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。
他們看到晏序依舊和原來一樣游刃有余,而對面卻突然面如死灰。
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播報聲
【鑒定失敗?!?/p>
【雙方同時鑒定失敗,請立刻提交下一個答案,先鑒定成功者即為贏家】
這提示音才剛剛播報到“請立刻”,下一道提示音就已經(jīng)響起。
【{兔子}鑒定對方為{狼},鑒定成功?!?/p>
【{兔子}選擇暫時不開啟狩獵模式。】
【{兔子}{狼}新身份抽取中,{兔子}可選擇是否代替{狼}的身份,或直接選擇隨機身份?!?/p>
晏序臉上的笑容依舊從容,只有他自已知道他選擇的是什么。
可能是直接選擇成為狼,又可能是賭一個可能會隨機到獵人。
總之,輸贏已定。
【{兔子}選擇結(jié)束,下一輪身份卡將在半小時后發(fā)放至手環(huán)】
這一切發(fā)生得太快,珠寶大亨知道就算自已先晏序一步提交結(jié)果也不可能鑒定成功。
他癱軟在椅子上,汗幾乎在皮質(zhì)的材料上流淌出人形。
晏序是{兔子}!
他利用了自已,不僅成為了贏家,還甩掉了垃圾{兔子}的身份!
{狼}面對{兔子}的鑒定失敗了,現(xiàn)在……他只能是{兔子}。
珠寶大亨目眥欲裂,看著優(yōu)雅有禮的青年笑著站起,然后走近自已,小聲說:
“你猜你的身份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話……”
“你以為他們會信你嗎?!”
他勉強揚起笑,“因為那條附加規(guī)則的存在,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你平白給出的信息?!?/p>
如果誰信了晏序但卻和自已鑒定失敗,那個人下一輪的身份就會被晏序知道。
沒人敢賭這個可能。
這個規(guī)則讓本來就不存在什么信任的大家更信任崩塌。
鑒定成功沒有獎勵,相同身份一起鑒定也會無事發(fā)生,想要支配別人、想要資產(chǎn)膨脹,只能不停欺騙、套話、賭博。
“嗯,你說得對,不過你的身份也不需要讓別人知道?!?/p>
晏序居高臨下看著他,半框眼鏡后的眼眸冷漠,看他就像看待一個死人。
“好好享受第一次狩獵前的日子吧,你知道的,前幾個落在我手里的人的下場?!?/p>
那些人的手環(huán)現(xiàn)在正在夏詡的艙室里靜靜躺著呢。
他們都死了。
青年嘴角噙著笑,眼角的紅色淚痣似乎變得更加鮮紅。
這是瘋狗情緒變化的特征。
“晏序?。?!你**瘋狗!不得好死!”
“你不得好死!”
珠寶大亨的情緒徹底崩潰,哭嚎聲響徹整個穹頂,被罵的人卻不為所動,甚至腳步都沒停。
他從腰間抽出寒光閃閃的刀刃就要刺過去,而后被冷酷的藍眼睛防衛(wèi)兵一槍打中手臂。
“Stop.”
非狩獵模式不允許動刀動槍破壞秩序,總有人失去理智無視規(guī)則。
血花炸開,破壞秩序的人栽倒在地哀嚎不止。
“晏序,你不得好死……”
防衛(wèi)兵唯一露出的眉眼凝著寒霜,眼窩深邃,俊美卻冷酷,他無所謂珠寶大亨在說什么,槍口抖都沒抖,就這樣定定對著他。
直到場上的其他保鏢過來把那人制住又移走,他才踏著平靜的步伐回到自已的位置去,重新端起槍。
片刻后,這個代號為曲奇的防衛(wèi)兵抬手按了按耳麥,面無表情對自已的隊長傳訊:
“九點鐘方向,有個人在接近喵?!?/p>
“嗯?!?/p>
翡澤當然發(fā)現(xiàn)了,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就一直在大小姐身上。
看她被眾人覬覦。
看她害怕地抓住衣角。
看她朝自已投來尋求安全感的目光。
他答應過她,他會保護她。
翡澤握著槍的手隨著晏序向著大小姐越走越近而緩緩收緊。
“大小姐,跑什么?今天我不會再狩獵你?!?/p>
晏序攔住少女逃離的路,微微彎腰,看她的眼睛。
“剛剛不是不怕我嗎?怎么現(xiàn)在又怕了?!?/p>
“大小姐,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?!?/p>
“能告訴我為什么嗎?”
他對著她熟練運用著試探審問的手段,一句接著一句層出不窮,若是換一個人來,大概要立刻自亂陣腳。
但她是南潯。
她的演技怎么可能會出差錯,只有她想暴露的時候才會被人察覺端倪。
她從不會懷疑自已。
這個晏序確實有些手段,但對她沒用。
南潯表情都沒變過,還是慌亂地左顧右盼,試圖遠離他。
那些凝在她身上的視線因為看到她的恐慌和怯弱而更加變本加厲。
晏序不著痕跡皺眉,眼眸微瞇掃視了一圈,驅(qū)散了所有對她的覬覦。
“大小姐,我說過,待在我身邊你才是最安全的?!?/p>
“我對你沒有那種想法,在我身邊你只需要當一個合格的藏品,而他們……”
他沒有繼續(xù)說下去,因為溫室里長大的大小姐可能光是聽到可能的結(jié)果就已經(jīng)承受不住。
“聽說你和那個防衛(wèi)兵走得很近?你真以為他會保護你?”
晏序拉住大小姐的手腕,第一次以男人的目光這樣認真打量過這位自已效忠的家族養(yǎng)育出的明珠。
他壓制住她所有掙扎,抬起她下巴,看著那雙覆蓋著朦朧淚意的眼眸。
“他是江家唯二的血脈了,江辭倦是這艘郵輪的主人,你以為江翡澤就不是一丘之貉了?”
“在這艘郵輪上,不要相信任何人?!?/p>
晏序警告完,然后就看見大小姐眸中的眼淚溢出,她無聲落淚,害怕他、想拼盡全力逃離他。
他一開始并不在意,但盯著她的時間長了,卻不由自主被她所引誘。
猶記得當初,他對這位刻意被養(yǎng)廢的大小姐的唯一印象還是沒有靈魂的明珠。
現(xiàn)在……?
晏序稍稍出神就被找到了機會掙脫,黑色長卷發(fā)的少女提著拖尾毫不猶豫轉(zhuǎn)身逃離,半點沒有回頭。
“嘖?!?/p>
他輕嘖一聲,立馬抬腳就追上去。
大小姐知道她現(xiàn)在的模樣會吸引多少心懷不軌的惡徒嗎?
天真的兔子。
大家眼中,逃竄著的大小姐正邊跑邊用指尖擦著淚,誰會以為她是因興奮而戰(zhàn)栗?
天真的獵人。
晏序不能把她當做漂亮的藏品觀看,她要他對她生出欲望,從一個看似瘋狂的冷靜看客到試圖得到她的局中人。
這樣,他才會被情感驅(qū)使,一步步、成為她的狼犬。
慢慢來。
只有防衛(wèi)兵能看到的地圖上,幾個狼和獵人的標志開始緩緩跟隨著快速移動的兔子移動。
各懷心思,贏家未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