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船之后的第三個七日,伊里野號上僅存的人不足原來的半數(shù)。
那些血在某處被刻意染紅了甲板,尸體擺放的方位也有講究。
今天是又一輪七日強(qiáng)制鑒定日,剛好郵輪停航,郵輪之上,僅剩的人瘋狂到開始尋找沒有參加兔子游戲的人狩獵。
江家的大部分人,不出意外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被找上。
一切都在江辭倦的計(jì)劃里。
夜色之中,有小型游艇被沿著船舷兩側(cè)通過鉸鏈緩緩放下。
“阿潯,聽我說,我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好了能夠接你的船,你要逃才行。”
江辭倦一邊幫懵懵懂懂的南潯穿好救生衣,一邊冷靜囑咐,但接下來,她冰涼的手卻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昏暗光線下,阿潯朝他笑,孩童一樣單純,“可是走不了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?”
她像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,主動擁住了他,在他懷里笑出聲。
“喜歡,喜歡你現(xiàn)在的樣子。”
她抬手摸他的臉,松垮的朱砂手串貼在他臉上,冰冰涼涼。
“走不了了是什么意思,阿潯,不要和我開玩笑了,我真的、很害怕……”
南潯搖了搖手腕,給他看那火紅的朱砂手串,“你的血,在這里,我只能在你身邊?!?/p>
然后她又看向這艘龐大的郵輪,“死去的人的血,在船上,我只能待在這里?!?/p>
“所以……你只能待在船上,同時也必須在我身邊,對嗎?”
“嗯!”
她摟住了他的脖子,就像是即將消散到什么都不剩下的人不是自已。
“其實(shí),我本來就是為你而來?!?/p>
少女笑眼彎彎,朝他展示手上戴著的朱砂手串。
那手串,是他不信什么海之幽靈的傳說親手為她戴上,所以是他召她來,也害她落到這樣的境地。
“江辭倦,為什么哭?”
南潯給他擦眼淚,面上的表情疑惑,“現(xiàn)在,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了,和你說過的一樣?!?/p>
“我不想,那樣你會消失,你就一點(diǎn)都不怕嗎?”
少女狀似思考了一會兒,然后笑道:“……會很有趣吧。”
她此時終于不再演一個被強(qiáng)取豪奪的嬌軟兔子,而是眼眸亮晶晶和他訴說著一切的有趣。
“我不愛你哥哥,也沒有要為他去死,因?yàn)樗f喜歡我,卻和其他人親吻,我討厭這樣。”
“江辭倦,你很有趣,我喜歡看見你那樣看待你哥的眼神,也喜歡你的感情?!?/p>
她很殘忍,因?yàn)槭莻髀勚械暮V撵`嗎,那雙眼和真正的人類一點(diǎn)也不一樣,純粹、野性。
但他還是喜歡她。
江辭倦喜歡南潯,無論她表現(xiàn)出來的是什么樣子。
“我讓他們?nèi)テ茐哪茄?,會有用嗎??/p>
“兩個條件破壞一個就夠了,我就不會被困住?!?/p>
她如實(shí)回答。
“辭倦!你要帶她去哪兒?!”
“給我回來!她離不開這艘郵輪的!”
無數(shù)探照燈開始往下照,照亮被放下去的游艇,還有上面的人。
江辭倦的眼角還是紅的,但是下命令的時候氣勢沒有削減半分,他看了看上面,朝自已的人手吩咐:
“攔住他們?!?/p>
已經(jīng)快要來不及了,破壞血祭不知道有沒有用,他無法坐視阿潯消散。
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這邊,事情再不了結(jié),她真的會被污染。
“阿潯,那兩個條件,破壞其中一個就夠了對吧。”
江辭倦看著面前的阿潯,她小動物似地眨眨眼,看起來無論未來發(fā)生什么都不在乎。
但是,他在乎。
曾經(jīng)無論如何也要將她留在身邊,現(xiàn)在他后悔了,他從一開始就不應(yīng)該對她心存妄念。
強(qiáng)留她,最后落得這個結(jié)果。
“阿潯,你走吧?!?/p>
江辭倦笑了笑,最后吻了吻她唇角,接著掏出了刀,毫不猶豫刺進(jìn)了自已的心臟
那一刀又深又快,他的胸膛瞬間洇出大片大片的血跡,在黑夜當(dāng)中也如此刺眼。
他拼盡最后的力氣把南潯手上的那串朱砂手串摘了下來,然后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朝他們而來的游艇,把她推下了海。
他的生命迅速走到盡頭,也昭示著對方再也沒了束縛。
“阿潯,你自由了?!?/p>
就在少女的身體接觸到海面的那一刻,無數(shù)幽藍(lán)的光點(diǎn)隨著海浪的拍打而出現(xiàn)。
海之幽靈脫離軀殼,在海中綻放大片夢幻的藍(lán)。
“辭倦!你怎么能!”
“大人!”
江家人和下屬的聲音混在一起,江辭倦已經(jīng)全都聽不見。
聚集在甲板上的人紛紛為這持續(xù)已久的美景停留并且呆滯觀看:
“海之幽靈……真的是海之幽靈……”
“海之幽靈真的存在……”
而江辭倦的下屬卻沒有放棄,把完全失去生命跡象的人帶了回去。
瑩瑩藍(lán)光照耀下,染血的手無力垂下,握著朱砂手串的手掌卻收緊。
“啟用醫(yī)療艙室,不惜一切代價,絕對要救活……”
“送去醫(yī)療艙室,大人暈倒了……”
“大小姐,您需要去治療嗎?”
“不用,不是我的血?!?/p>
虛幻與現(xiàn)實(shí)交匯,江辭倦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,想要去抓住,卻只是徒勞。
唯有抬起的手腕上朱砂一抹紅,是模糊視野之中唯一的亮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