)就在這時，顧煜宸動了。

他站起身，二話不說，開始熟練地收拾桌上的碗盤。

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，穩(wěn)穩(wěn)地端起油膩的盤子，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。

院子里其他男人們：“……”

得。

還想什么呢？

人家正主都帶頭干了，他們還能坐著當(dāng)大爺？

一個個認(rèn)命地站起身，有的去端盤子，有的去收碗筷，還有的……又跑去擦那張已經(jīng)能照出人影的八仙桌了。

性格最是開朗的齊瑩瑩見狀，眼珠子一轉(zhuǎn)，清了清嗓子，笑盈盈地開了口。

“哎，既然這兒沒咱們什么事了?！?/p>

“咱們也別干坐著，一起出去逛逛吧！”

她親熱地拉起沈余蘿的手。

“正好，帶余蘿妹子熟悉熟悉咱們家屬院附近的環(huán)境?！?/p>

“好啊！”

“走走走，消消食去！”

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一致響應(yīng)。

于是，八個女人，說說笑笑地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角。

然后，她們就這么在院子里十幾個男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，邁著悠然的步伐，施施然地離開了。

一陣風(fēng)吹過，卷起幾片落葉。

院子里，只剩下一群大老爺們，和兩桌子的杯盤狼藉。

李茂盛端著一摞碗，腳步僵在原地。

他看著女人們消失在院門口的背影，又緩緩轉(zhuǎn)過頭，和不遠(yuǎn)處的劉政委對視了一眼。

兩個大男人，從彼此的眼中，都看到了一種名為“天塌了”的震撼。

劉政委長長地嘆了口氣，那張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臉上，滿是過來人的滄桑。

他看著那幫呆若木雞的男人，搖了搖頭。

“這好日子，怕是到頭嘍。”

五十多歲的老人，聲音里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。

他腦子里，還回放著剛才那一幕。

他那同樣五十多歲的老妻，那個平日里在家里說一不二的女人。

剛才，竟然一屁股就把三營長的婆娘李紅娟給撅到了一邊。

然后，自己親親熱熱地湊到了沈余蘿的另一邊，那熟絡(luò)勁兒，看得他眼皮直跳。

那一刻，劉政委就知道了。

未來的日子，估計(jì)沒那么好過了。

他不好過，這院子里，有一個算一個，誰都別想好過！

“我說小顧，你不地道啊！”

三營長張志國第一個憋不住了，他三兩步?jīng)_到正在水池邊收拾的顧煜宸面前，壓低了聲音，語氣里全是控訴。

“你之前也沒說家里的活兒，都是你自個兒干的?。　?/p>

“你咋就這么勤快呢？你一個人勤快，把我們所有人都給帶溝里了！”

他一臉的悲憤：“這下好了，等我們回了家，還不得被自家婆娘念叨死？”

顧煜宸頭也沒抬，手上刷碗的動作行云流水，沒有絲毫停頓。

水流聲嘩嘩作響。

他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，吐出幾個字。

“你們之前，也沒問啊?！?/p>

張志國：“……”

一口老血哽在喉嚨，差點(diǎn)沒噴出來。

這話，說得好有道理，他竟無法反駁！

一營的副營長梁啟源也湊了過來，臉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探尋。

“小顧，你這……是真的一點(diǎn)活兒都不讓你媳婦兒干??？”

“洗衣服做飯，打掃衛(wèi)生，你……你全包了？”

這話一出，所有男人的耳朵，都“唰”地一下豎了起來。

顧煜宸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。

他轉(zhuǎn)過身，水珠順著他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滴落。

清冷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，那眼神里的坦然，讓一群大老爺們心里直發(fā)毛。

“余蘿在家里的時候，就沒干過這些?！?/p>

他的聲音不疾不徐，卻像是一塊石頭，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。

“她嫁給了我，我就不能讓她的日子，過得比以前差?！?/p>

他頓了頓，目光落在院門口的方向，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些許。

“總不能嫁了個男人，沒找著個依靠，反而還成了伺候人的牛馬吧？”

這話一出，滿院子的男人，全都啞了火。

是啊。

人家說得沒錯??！

娶媳婦兒是干嘛的？不就是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，讓她有個依靠嗎？

怎么到了他們這兒，就成了找個免費(fèi)保姆，伺候自己全家老小了？

一時間，竟無言以對。

只有一營長鐘林，看著自家婆娘陳智慧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，心里還是不服氣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。

“那也是你們家小沈金貴，一看就是嬌養(yǎng)出來的?！?/p>

“我們家陳智慧，可沒那么嬌氣?！?/p>

這話，沒人接。

但一個念頭，卻不約而同地在所有男人的心里冒了出來。

他們，已經(jīng)想好了回家怎么應(yīng)付了。

真要是被自家婆娘拿著這事兒念叨急了，他們高低就得回一句——

“人家小沈什么出身，你什么出身？”

“比得了么？”

院子里的男人們心思各異，院子外的女人們卻是一無所知。

八個女人說說笑笑，結(jié)伴朝著營地后面的林崖山走去。

午后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，灑下斑駁的光影，秋風(fēng)卷著落葉，帶著一絲西北特有的干燥和涼意。

齊瑩瑩走在沈余蘿身邊，抬手指了指前方連綿的山脈，笑著介紹。

“那就是林崖山?！?/p>

“看著挺荒的，其實(shí)好東西不少?！?/p>

她熱情地解釋道：“我們部隊(duì)的人經(jīng)常上山拉練，所以這外圍啊，安全得很?！?/p>

“真有什么狼啊、野豬啊，也早被他們嚇得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，不敢出來?！?/p>

沈余蘿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目光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山。

山勢并不算陡峭，滿是黃褐色的土壤和巖石，間或點(diǎn)綴著一些頑強(qiáng)的、葉子已經(jīng)發(fā)黃的灌木。

一旁三營長的婆娘李紅娟也湊了過來，帶著幾分過來人的熟稔。

“可不是嘛，這山可是咱們這兒的寶山?！?/p>

“周圍村里的老鄉(xiāng)，都上山撿柴火呢。以前那困難的年頭，山上的野果子、野菜，可是救了不少人的命?！?/p>

她說著，還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，像是在回憶什么艱苦歲月。

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，很快就走到了山腳下。

山路是用碎石和黃土鋪成的，踩上去沙沙作響。

“現(xiàn)在都深秋了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野果子?！?/p>

“就算沒有，出來走走，散散心也是好的嘛?！?/p>

齊瑩瑩笑著說，率先往山上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