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x“沈余蘿。”
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。
“我看你得意到幾時!”
沈余蘿聞言,腳步一頓。
她轉(zhuǎn)過身,月光下,她的眉眼精致如畫,嘴角卻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。
她輕笑一聲,那笑聲,像清脆的冰凌,又冷又利。
“按照你的說法……”
她的聲音不輕不重,卻清晰地傳入沈余芯的耳朵里。
“我大概,會一直得意下去吧!”
誅心!
簡直是字字誅心!
沈余芯被這句話氣得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,指甲深深地嵌進(jìn)了掌心,幾乎要掐出血來。
她死死地瞪著沈余蘿,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。
最終,千言萬語的恨,都化作了一句咬牙切齒的狠話。
“你給我等著!”
說完,她再也待不下去,轉(zhuǎn)身踉踉蹌蹌地沖進(jìn)了夜色里,那背影,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。
一旁的齊瑩瑩,看著沈余芯的背影,還是滿臉的不忿。
她氣鼓鼓地對沈余蘿說:“余蘿,你看到了吧!她就是這種人!自己心思歹毒,還反過來威脅你!”
“這種人,就該讓公安把她也抓起來!”
沈余蘿看著沈余芯那幾乎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,只是淡漠地收回了視線。
跳梁小丑,不值一提。
她轉(zhuǎn)過身,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。
“走吧,瑩瑩姐?!?/p>
齊瑩瑩還氣著呢,跺了跺腳,跟了上來。
“就這么放過她了?她剛剛還威脅你呢!”
沈余蘿聞言,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,像是冰雪初融。
“算了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,飄散在微涼的夜風(fēng)里。
“不管怎么說,從結(jié)果上來看,她也算是受害者?!?/p>
齊瑩瑩撇了撇嘴,一臉的不認(rèn)同,但見沈余蘿不想多說,也就沒再追問。
沈余蘿心里卻跟明鏡兒似的。
受害者?
呵。
要不是自己重生一回,多了個心眼,今天誰是受害者,還真說不準(zhǔn)呢!
沈余芯那點九曲十八彎的心思,在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人面前,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,幼稚得可笑。
就算沈余芯沒有跟癩二狗合謀,那也是存了利用癩二狗的心思。
畢竟,沈余芯和癩二狗現(xiàn)在是一個村的。
癩二狗是個什么德行的地痞無賴,沈余芯能不清楚?
偏偏就把自己往癩二狗會出現(xiàn)的巷子里引。
這要是沒點貓膩,鬼都不信!
沈余蘿壓下心底的冷意,側(cè)過頭,看向身邊的齊瑩瑩。
“瑩瑩姐,你還有什么要買的嗎?”
齊瑩瑩搖了搖頭,臉上還帶著幾分擔(dān)憂。
“我就是來換點紅糖的,已經(jīng)換好了?!?/p>
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你要是覺得累了,或者心情不好,咱們現(xiàn)在就回軍屬大院也行?!?/p>
“我還沒逛夠呢!”
沈余蘿沖她眨了眨眼,那雙清亮的杏眼里,剛才的冰冷早已散去,只剩下屬于這個年紀(jì)的鮮活。
“走,咱們繼續(xù)逛逛去!”
齊瑩瑩見她似乎真的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,這才松了口氣,臉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。
“行!那就再逛逛!”
她挽住沈余蘿的胳膊,語氣輕快。
“左右回軍屬大院也沒事兒干,還不如在這兒多看個熱鬧呢!”
兩人說笑著,重新回到了人潮洶涌的大集上。
吆喝聲,討價還價聲,孩子們的嬉鬧聲,混雜在一起,充滿了這個年代獨有的人間煙火氣。
那個吹糖人的攤子前,這會圍了不少人。
攤主是個干瘦的老頭,手里捏著一團(tuán)熱乎乎的麥芽糖,像變戲法似的,吹氣,拉伸,不過幾下功夫,一個活靈活現(xiàn)的小兔子就在他手中成型了。
這種攤子不多見,畢竟這年頭,糖可是精貴東西。
那老頭喊著,一個糖人,要換一斤細(xì)糧!
尋常人家哪里舍得?
沈余蘿也只是站在人群外,有些好奇地看著,并沒有要買的意思。
她總覺得那吹管被那么多人用過,有點臟。
有幾個家里條件好點的小孩,纏著大人換了糖人,正舉在手里,小心翼翼地舔著,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。
旁邊的媽媽一邊看著,一邊又心疼糧食,忍不住罵罵咧咧地數(shù)落著。
“你個敗家玩意兒!一斤白面就換了這么個玩意兒!看我回家不揍你!”
沈余蘿看得失笑,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一轉(zhuǎn),卻被旁邊一個賣針頭線腦的小攤子給吸引了。
那攤子上,擺著一排顏色鮮亮的荷包。
大紅的,翠綠的,鵝黃的……在昏黃的燈光下,顯得格外精致。
她走了過去,目光落在一個繡著并蒂蓮的荷包上。
荷包做得極精細(xì),繡花針腳密實,配色也雅致,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。
沈余蘿忍不住伸出纖長的手指,將那荷包拿了起來,放在手心細(xì)細(xì)地看。
她抬起頭,看向攤主。
“同志,這個荷包怎么換?”
攤主是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(jì)的女孩子。
聽到問話,她猛地抬起頭,眼神有些躲閃,透著一股子怯生生的拘謹(jǐn)。
她抿了抿干澀的嘴唇,聲音細(xì)得跟蚊子哼似的。
“一……一斤細(xì)糧,或者三斤粗糧換一個?!?/p>
說完,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趕緊又把頭埋了下去,兩只手緊張地絞著自己的衣角。
心里頭跟揣了只兔子似的,砰砰直跳。
這價要得太高了。
一個不頂吃不頂喝的荷包,居然敢跟人家能吃進(jìn)肚子的糖人兒一個價。
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燙嘴。
可一想到她跟娘倆,就著那豆大點的油燈光,一針一線地縫到半夜,熬得眼睛又干又疼,這點要價又覺得委屈了。
要低了,舍不得這功夫。
要高了,又怕一個都賣不出去,白白出來浪費一天的上工時間。
沈余蘿的目光卻沒在那并蒂蓮的荷包上停留太久。
她的視線被旁邊另一個荷包吸引了過去。
那是一個月白色的荷包,上面用彩線繡了一只雪白的兔子,長耳朵耷拉著,懷里抱著一根鮮嫩的蘿卜,連蘿卜纓子都繡得根根分明,活靈活現(xiàn)的,憨態(tài)可掬。
不知道為什么,她就是覺得這個更順眼。
她將手里的并蒂蓮荷包放了回去,轉(zhuǎn)而拿起了這個兔子抱蘿卜的。
“我沒帶糧食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