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燃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。
太像了。
不僅僅是五官輪廓，就連眉眼氣質(zhì)都像極了少女時期的林晚辭。
明燃有一瞬間的恍惚，仿佛時光倒流。
而就在他目光停留的這幾秒，變故陡生。
一輛試圖加塞的黑色轎車后視鏡刮擦到了少女單車的車把！
“呀！”少女驚呼一聲，單車龍頭猛地一歪，她踉蹌著用腳撐地，才勉強穩(wěn)住身形，沒摔倒在地。
單車前筐里放著的一個帆布包卻掉在了地上，里面的書本和一個小巧的保溫飯盒滾落出來。
黑色轎車停下，司機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，他降下車窗，非但沒有道歉，反而指著少女破口大罵：“長沒長眼睛?。?！會不會騎車？撞壞了我的車你賠得起嗎？！”
少女臉色瞬間白了，她蹲下身，手忙腳亂地去撿拾散落的東西，嘴唇緊抿，眼眶迅速泛紅，像受了驚的小鹿，無助地看向四周，隔著車窗，目光不期然地與明燃的撞了個正著。
然而——
出租車內(nèi)，明燃淡漠地收回了視線。
他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，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注視只是無意間的掠過。
前方道路疏通，司機重新踩下油門。
后視鏡里，那抹白色身影越來越小，最終消失在車流中。
“看什么看？！沒人會幫你！趕緊的，賠錢！”司機的咆哮拉回了她的思緒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強忍著腳踝的疼痛站起來，眼神一點點變得冷硬。
她沒有哭訴，也沒有爭辯，只是拿出手機，冷靜地對著刮擦部位和現(xiàn)場拍照，然后直接撥打了報警電話。
“你好，宏昌路與響泉街路口，發(fā)生交通事故，轎車司機無故變道剮蹭到我的自行車，現(xiàn)在情緒激動，要求私了，我需要警方介入判定責任?！?/p>
她的聲音清晰，條理分明，完全不像剛才那個看起來柔弱無助的小姑娘。
司機一看她這架勢，嘴里罵罵咧咧了幾句，悻悻地上車離開。
而此時，少女走到路邊，揉了揉有些微微泛紅的腳踝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。
很快，電話接通，話筒里傳來一道慵懶又帶著一絲冷意的聲音：“怎么樣？見到他了？”
“見到了?！鄙倥穆曇艉艿?，“按照你說的，制造了偶遇……也制造了麻煩……”
“他什么反應？”
“……他看了一眼，走了。”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。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隨即響起一聲冷笑，“看來，光靠這張臉，還不足以讓他動惻隱之心。唐微微，你給我聽好了，機會我給你了，是你自己沒把握住。如果不能讓明燃喜歡上你，你母親的醫(yī)療費，我一分都不會再支付?！?/p>
“林小姐！”唐微微急聲喊道，眼圈瞬間紅了，“我媽她等不了了……”
“那就想辦法！”話筒里的聲音陡然轉(zhuǎn)冷，“想辦法接近他，讓他對你感興趣！否則，你就等著給你媽收尸吧！”
“啪！”電話被掛斷。
唐微微握著手機，聽著里面的忙音，眼淚終于忍不住大顆滾落。
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，幾乎要咬出血來。
冬日的寒風穿透她單薄的衛(wèi)衣，冷得她渾身發(fā)抖，卻比不上心底的寒意。
她不是沒有猶豫過，掙扎過。
用自己的青春和尊嚴，去賭一個陌生男人的垂憐，換取母親活命的機會，這交易骯臟又卑劣。
可是，她還有的選擇嗎？
若是媽媽沒有生病，若是手術還沒有開始，她或許還能咬著牙另尋他路，哪怕去借高利貸，去賣血賣腎……
可如今，手術已經(jīng)進行了一半！
醫(yī)院催繳后續(xù)費用的通知像一道道催命符。
停藥，就意味著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，意味著媽媽會被直接推下手術臺，意味著……
死亡。
她除了電話里的女人給的這條路，已經(jīng)無路可走。
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來，卻被她狠狠逼了回去。
她抬手，用力抹去臉上的濕痕，指尖冰涼。
不能哭，哭了也沒用，這世上沒人會心疼她的眼淚。
她蹲下身，默默撿起地上散落的書本和那個已經(jīng)摔得有些變形的保溫飯盒——這里面是她給媽媽熬的粥，如今灑了大半。
她緊緊攥著那個飯盒，金屬的冰涼刺痛掌心，卻讓她混亂的頭腦獲得了一絲奇異的清醒。
必須接近明燃。
無論用什么方法。
……
而此時的出租車上，方才的驚鴻一瞥沒引起明燃的半點兒心緒波動，他靠在椅背上，閉目養(yǎng)神。
連日奔波處理林晚辭那攤爛事，幾乎耗盡了他的心力。
哪怕方才在飛機上也是一直在補覺。
直到此刻，他才真正松懈下來，想起開機。
手機屏幕亮起，瞬間被無數(shù)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的提示淹沒。
屏幕上方，幾條推送的新聞標題觸目驚心——
【明氏集團深陷百億騙局，董事長明庭峰墜樓！】
【明氏帝國一夜傾覆，疑因資金鏈斷裂！】
明燃的瞳孔驟然收縮，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！
他猛地坐直身體，血液仿佛在瞬間逆流，沖得他眼前陣陣發(fā)黑，耳膜嗡嗡作響。
不可能！
父親怎么會墜樓？！
他昨天不是還剛剛跟他打過電話的嗎？！
這絕不可能！
他手指顫抖著撥通了蘇婉晴的電話。
電話幾乎是秒接。
“媽！”明燃的聲音嘶啞干澀，“爸他……新聞里說的是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阿燃……阿燃你終于開機了！”
蘇婉晴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，“你快來醫(yī)院……中心醫(yī)院……你爸他……醫(yī)生說他可能醒不過來了……植物人……”
植物人？
明燃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，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
“我馬上到！”他幾乎是吼出來的，額角青筋暴起，對著前排司機厲聲道，“掉頭！去中心醫(yī)院！快！”
司機被他駭人的語氣嚇了一跳，不敢怠慢，猛地打方向盤，車子發(fā)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，朝著醫(yī)院方向疾馳而去。
明燃死死攥著手機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。
他的胸口劇烈起伏，父親躺在醫(yī)院生死未卜，母親和妹妹該是何等無助……
而他，竟然在國外為了那個女人的事情奔波！
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淹沒。
他用力攥緊拳頭，骨節(jié)泛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