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琦剛跨進幕府議事廳的門檻,心底就覺得一股不祥的預(yù)感從腳底往上竄。
廳里雖然荊州文武在竊竊私語著,但在見劉琦進來后,荊州文武神色各異地看向劉琦。
眼神中既有冷漠,又有充滿惡意,以及幸災(zāi)樂禍。
劉琦抬頭望去,只見上首張楠木案幾后,劉表正皺著眉看他,眼神里全是失望。
見此,劉琦不知是原主作祟,還是其他原因,心中頓時咯噔一聲。
“你可知錯?”
劉表的聲音不高,卻像塊石頭砸在劉琦心上。
“錯?我做了什么嗎?剛穿越過來就要背黑鍋?天啊!”
劉琦剛想開口詢問自己做錯了什么,就被劉表抬手打斷:“別跟我說什么理由!”
“這幾日府里府外都在傳,說你整日窩在偏院的暖房里,跟侍女廝混,連早課都省了,酒氣熏得半個院子都聞得到——你這是要把劉家的臉丟盡嗎?”
劉琦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瞬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這哪是府里府外傳的?
分明是蔡夫人吹的枕邊風(fēng)?。?/p>
昨夜劉琦驚夢坐起,動靜是大了點,可跟“廝混”有半毛錢關(guān)系?
蔡氏就是抓著這點由頭,再借著劉琦臉色蒼白的模樣,往劉琦身上潑臟水。
雖然知道是蔡氏在構(gòu)陷自己,可劉琦偏偏沒法說。
如今是建安五年,恐怕劉表心里早已偏著蔡氏和劉琮,就算劉琦把真相說出來,劉表也未必信,說不定還會覺得劉琦在找借口,讓劉表更加厭惡自己這個長子。
“父親,兒子沒有……”
劉琦張了張嘴,聲音有點發(fā)虛。
不是劉琦慫,是原主殘留的本能在作祟。
以前原主被劉表訓(xùn)話,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,現(xiàn)在他雖然占了這身子,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恐懼還沒散,話到嘴邊都軟了半截。
“沒有?”
劉表把手里的竹簡往案上一拍,“蔡瑁昨日還跟我說,見你從西街的酒肆出來,身邊跟著兩個侍女,走路都晃悠!你還敢說沒有?”
“蔡瑁你TMD!”
聞言劉琦心里差點沒問候蔡瑁十八代。
蔡瑁這是睜眼說瞎話!
在原主的記憶里就劉琦沒出過偏院,哪來的西街酒肆?
可劉琦卻沒法反駁——蔡瑁是劉表的小舅子,又是荊州的大將,說的話比他這個“失寵”的長子管用多了。
劉琦知道自己現(xiàn)在無論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了。
索性低著頭,聽劉表繼續(xù)訓(xùn)話:“你是荊州的大公子,將來是要幫我分擔(dān)事務(wù)的,現(xiàn)在卻沉迷酒色,一點正事都不干,將來你怎么挑得起荊襄九郡這副擔(dān)子?”
“我看你真是……越來越讓為父失望了!”
劉表這話戳得劉琦心口直發(fā)疼。
劉琦是穿越過來的,知道原主后面悲慘的結(jié)局,更知道這話有多傷人。
劉琦攥緊了手,指甲掐進掌心。
21世紀(jì)的靈魂在劉琦腦子里叫囂:“跟他吵??!這老東西偏聽偏信,憑什么冤枉你!”
可原主的恐懼又在拉著劉琦:“不能吵,那是父親,吵了只會更糟……”
兩種念頭在腦子里打架,讓劉琦渾身都不自在。
直到劉表訓(xùn)得口干舌燥,揮揮手讓劉琦“滾回去自省,三日之內(nèi)不許出偏院!”
劉琦才像得了特赦似的,低著頭退出議事廳。
剛走出幕府,劉琦就忍不住踹了腳廊下的石子。
石子“咕嚕嚕”滾遠,驚飛了廊檐下的麻雀。
劉琦心里又氣又悶:這便宜爹真是糊涂!蔡氏說啥信啥,自己兒子的話倒一句不聽,留在襄陽就是待在籠子里,遲早被蔡氏玩死!
可氣歸氣,劉琦卻又有點慌——要是劉表真徹底不信他了,他連主動去江夏的機會都沒有,那不就真要走原主的老路了?
“公子,您別氣了,天怪熱的,咱回院吧?”
這時跟在劉琦后面的小廝小心翼翼地勸道。
劉琦沒說話,只是往前走。
劉琦不想回那個憋悶的偏院,只想找個地方透透氣。
走了沒幾步,劉琦突然停住:“去取件粗布衫來,再叫上陳武,我要出府去城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?!?/p>
小廝愣了下,不解明明州牧已經(jīng)下令自省三日,為何還要去城里轉(zhuǎn)。
不過小廝作為仆役,心中雖然困惑也不敢多言,于是趕緊跑回偏院取衣服。
劉表的自省令,劉琦沒打算違逆。
不過是這偏院的空氣憋得人胸口發(fā)悶,出去轉(zhuǎn)一圈透透氣,叫上陳武跟著也穩(wěn)妥,待會兒太陽未落就回來,既沒耽誤自省,也能讓自己少些憋悶,算不得抗命。
沒一會兒,穿著粗布短打的劉琦就帶著陳武出了荊州州牧府的大門。
陳武是原主留下的護衛(wèi),力氣大,人也忠心,在原主的記憶里是少數(shù)幾個沒被蔡氏收買的人。
襄陽城比劉琦想象的熱鬧。
西街的酒肆掛著“杏花村”的幌子,里面?zhèn)鱽聿氯穆曇簦宦愤叺男∝溸汉戎u糖人,引得一群孩子圍著;城南的碼頭上,船夫正忙著裝卸貨物,江風(fēng)吹過來,帶著點水汽。
劉琦本來想散散心,可走了沒一會兒,就覺得不對勁。
剛才在酒肆門口,有個穿短打的漢子總往他這邊看,于是劉琦故意繞到巷子口,那漢子居然也跟了過來。
而等劉琦到了碼頭后,一個挑夫放下?lián)?,卻不卸貨,反而時不時盯著劉琦的背影發(fā)呆。
“仲烈(陳武字)?!?/p>
劉琦壓低聲音,“你看那兩個漢子,是不是有點怪?”
陳武順著劉琦指的方向看了眼,眉頭立刻皺起來:“公子,那是蔡家的人!左邊那個叫張三,右邊那個是張五,都是蔡瑁派遣在公子身邊的眼線,以前就跟著公子轉(zhuǎn)過幾次。”
劉琦心里一沉,這蔡氏還真是陰魂不散啊!
自己都換了粗布衫,還帶著陳武,居然還是被盯上了。
這襄陽城,真是連喘口氣的地方都沒有!
劉琦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里的不悅和驚悸:“不轉(zhuǎn)了,回去吧!”
回到偏院,劉琦把自己關(guān)在屋里,坐在案前發(fā)呆。
燭火跳了跳,映得劉琦臉色忽明忽暗。
劉琦現(xiàn)在算是徹底想明白了:留在襄陽就是死路一條,必須盡快去江夏,而且去之前,得先有自己的人。
畢竟沒有班底,就算到了江夏,也只是個空殼子太守,照樣被人拿捏。
那找誰呢?劉琦的腦子飛速轉(zhuǎn)著。
很快劉琦回想起建安五年的名人又恰好能被自己招募的,突然眼前一亮:甘寧!
劉琦記得很清楚,這時候的甘寧還在黃祖麾下。
黃祖此人心胸狹窄,且驕橫跋扈,自持自己是江夏世家大族對于甘寧這樣水賊出身的武將,根本就不放在眼里。
于是甘寧立了功他不賞,犯了點小錯就往死里罵,甘寧恐怕早就憋著一肚子火,只是沒地方去。
要是能把甘寧拉過來,以后等我有了水師,就讓甘寧所領(lǐng),日后不管是自?;蛘呤枪ヂ越瓥|也能輕松幾分!
想到這兒,劉琦立刻喊:“陳武!李忠!過來!”
沒一會兒,陳武和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就走了進來。
中年人是李忠,原主的管家,管賬有幾分本事,人也細心,也是個忠心之人。
“公子,您叫我們?”李忠躬身問道。
劉琦點點頭,從案上拿起紙筆,一邊寫一邊說:“陳武,你跟李忠去趟江夏,找黃祖麾下的甘寧。記住,要悄悄去,別讓人知道。”
而此時,劉琦書房窗外,一道隱在廊柱陰影中的身影屏住了呼吸,將耳朵更貼近了些。
那是蔡瑁安插在劉琦院中的一名眼線,平日里負(fù)責(zé)灑掃,且在院中多年,任誰他也看不出來是蔡瑁的眼線。
而劉琦對此渾然不覺,劉琦將寫好的信件仔細折起,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木盒,推至二人面前:“盒內(nèi)有黃金五十兩,你們再從府庫中支取蜀錦十匹,一并帶去,親手交予甘寧?!?/p>
“信里我寫了,黃祖妒才,他的本事在黃祖那兒根本沒用,若是他愿意助我,日后的荊州水師都督未必不能是甘寧?!?/p>
陳武和李忠對視一眼,都看出了對方的驚訝。
有些驚訝這甘寧是何人,竟讓劉琦如此許下如此厚諾。
但二人沒多問,只是躬身應(yīng)道:“屬下遵命!”
而窗外的身影已悄然退走。
看著兩人攜信與木盒領(lǐng)命而去,劉琦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甘寧這條線關(guān)乎未來水師根基,能否成功尚在未定之天,但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。
可光有甘寧還不夠,眼下劉琦還急需要一個有謀略的人,一個能幫他規(guī)劃未來的人。
想到“謀略”,劉琦的心跳突然加速。
劉琦猛地拍了下案幾,眼睛亮得嚇人:諸葛亮!對??!臥龍諸葛亮!這時候的諸葛亮應(yīng)該還在隆中隱居,還沒被劉備請出山。
要是能把諸葛亮拉到自己麾下,那可比得了十個甘寧還管用!
劉琦越想越激動,站起身在屋里踱來踱去。
諸葛亮有多厲害,有著后世知識的劉琦比誰都清楚——千古名相,經(jīng)天緯地之才,還極重忠義,鞠躬盡瘁死而后已,名傳千古!
要是有諸葛亮幫他,別說避開蔡氏的算計,就算想在漢末亂世里分一杯羹,甚至爭天下,都不是不可能!
歷史上劉備有了諸葛亮才三分天下,劉琦要是有了諸葛亮,還怕什么?
“丞相……”劉琦喃喃著,嘴角忍不住往上翹。
劉琦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開始琢磨,怎么才能去隆中見諸葛亮,怎么才能把這位大神請出山。
不過現(xiàn)在還不是時候,劉琦得先搞定去江夏的事,先把甘寧這條線穩(wěn)住,然后從自己便宜老爹手中要到江夏太守后,手里有了點資本,再去見諸葛亮也不遲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