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恰逢蕭煜休沐,他并未像往常一樣待在書房或軍營,而是對蘇微雨道:“換身利落些的衣裳,帶你出去走走。”
蘇微雨有些意外,但不敢多問,依言換了身簡便的衣裙。馬車一路駛出城門,來到了皇家專用的騎馬場。這里地域遼闊,草場望不到邊際,遠處還有茂密的林地,與府中精致卻壓抑的庭院截然不通。
一下馬車,帶著青草氣息的自由空氣便撲面而來。蘇微雨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,眼中流露出她自已都未察覺的驚嘆和向往。天高地闊,遠非四方宅院所能比擬。
然而,這份短暫的松弛很快就被現(xiàn)實打破。
騎馬場內(nèi)早已有不少勛貴子弟和王公官員。他們見到蕭煜,無論年紀輩分、官職高低,皆紛紛上前恭敬地行禮問侯,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敬畏。
“世子爺今日好興致!”
“末將參見世子爺!”
“下官不知世子爺駕到,有失遠迎!”
蕭煜只是微微頷首,態(tài)度淡然,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。他與人交談時,言語簡潔,目光銳利,寥寥數(shù)語便能定下事項,周圍的人都屏息凝神,仔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。
蘇微雨安靜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,看著這一切。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蕭煜在她所完全陌生的世界里,擁有著何等強大的權勢和地位。他的世界是金戈鐵馬、是朝堂博弈、是這廣闊的天地和無數(shù)人的前程性命。
而他,只是順手將她從那個狹小的世界里拎出來,短暫地放在了他的世界的邊緣,讓她窺見一隅。
有官員注意到她,好奇的目光投來,但無人敢多問一句。蕭煜也并未特意向眾人介紹她,仿佛她只是隨身帶著的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。
蕭煜牽來一匹溫順的母馬,對蘇微雨道:“會騎嗎?”
蘇微雨連忙搖頭。她只在鄉(xiāng)下時見過牛車,何曾碰過馬?
“試試。”他言簡意賅,示意馬夫扶她上去。
蘇微雨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被扶上馬背,高的視野讓她一陣眩暈,緊緊抓著韁繩,一動不敢動。
蕭煜看了她一眼,并未親自教她,只對馬夫吩咐道:“帶她慢慢走兩圈。”說完,他便翻身騎上自已的駿馬,那匹神駿的黑馬在他胯下顯得格外馴服。他一夾馬腹,駿馬便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,在場中縱情奔馳,引得眾人紛紛注目贊嘆。
蘇微雨坐在慢悠悠晃蕩的母馬上,看著遠處那個縱馬馳騁、掌控一切的男人身影,再低頭看看自已連控制馬匹前行都讓不到的笨拙模樣,一種難以言喻的距離感油然而生。
他屬于這片廣闊的天地,屬于那些復雜而重要的事務。而她,只是被他一時興起,圈養(yǎng)在精致鳥籠里的雀鳥。即使偶爾被帶出來放風,也永遠無法真正融入他的世界,更無法擁有自已的天地。
回程的馬車上,蘇微雨格外沉默。她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和遠山,心中那片剛剛被點燃的、對自由的微小向往,漸漸被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和認清現(xiàn)實的悲涼所淹沒。
她的世界,從被帶入國公府的那一天起,就只剩下蕭煜。悲喜榮辱,皆系于他一人之身。而他的世界卻如此龐大,她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。
蕭煜似乎察覺到她異常沉默,看了她一眼,但并未多問。在他看來,帶她出來散心,便是恩典。至于她那些細膩曲折的心思,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(nèi)。
馬車駛回鎮(zhèn)國公府高高的院墻內(nèi),那扇沉重的朱門緩緩關上,也將外面那片廣闊的天地,再次隔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