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明亮沉吟片刻,謹慎地回答。
“我可以給你提供上中下三策,具體選擇哪一項,那就由趙老板您定奪了?!?/p>
“老戈,你就別客氣了,啥定奪不定奪的,公司大事咱倆商量著辦吧?!?/p>
趙祥國說的不是客套話。
戈明亮以前是省監(jiān)委的處長,對地產(chǎn)行業(yè)很熟悉,同時他又是鮑乾清推薦來的,趙祥國必須要展示出對戈明亮的尊重和信賴。
戈明亮也就不再客氣,先說出他推薦的上策。
“我們的實力在全省算是最強的,但比起來自一線發(fā)達地區(qū)的地產(chǎn)商還有不小差距,所以最穩(wěn)妥的方式就是避其鋒芒,把中端市場作為發(fā)展的主攻方向,甚至可以搶奪部分低端市場?!?/p>
“你說得很實際,但是我們是省級國營單位,改變發(fā)展戰(zhàn)略必須要向國資委報備,鑫福地產(chǎn)又是咱省的招牌,鮑老板剛上臺不久肯定不答應。所以……咱也別找不痛快了。”
趙祥國向后頭枕椅背,陰郁地看著吊燈。
他雖然不善于經(jīng)商,但對體制內(nèi)的嗅覺非常敏銳。
鮑乾清剛上臺接受專訪時,信誓旦旦要讓本省的經(jīng)濟跨上新臺階,現(xiàn)在鑫福地產(chǎn)卻要自降身價走中低端路線,無疑是要打臉鮑乾清。
所以,戈明亮這一個辦法必定會被省里否決,根本不用浪費時間。
戈明亮很理解趙祥國所說的原因,他繼續(xù)講出自己的中策。
“我們和頂級地產(chǎn)企業(yè)的差距,主要體現(xiàn)在資金量。他們都財力雄厚,融資渠道廣泛,動輒百億資金砸一個大項目,我們很難招架。所以我建議咱們也實施股份制改造,吸引金融巨頭入股,并且結(jié)交投融資領域的大鱷,拓寬自己的資金池?!?/p>
既然不能棄守高端市場,那就只能充實自己的戰(zhàn)斗力,勉強能和過江龍進行對抗,雖然不可能贏,但至少可以守住一部分市場。
趙祥國還是搖頭,認為中策實現(xiàn)的可能性也不高。
“你的中策倒是可以報上去,只是股份占比是個大問題,如果我們不能控股,那就可能造成國有資本流失,國資委肯定不答應。如果控股,金融資本就會嫌肉太少,入股的意愿就小很多。”
他沒有把話說完,但意思已經(jīng)很明確。
鑫福地產(chǎn)的盤子不夠大,如果金融資本不能做大股東,那投資的錢也沒多少,折騰半天沒有達到融資效果,無疑就是一種失敗。
戈明亮嘆口氣,那就只有下策可以提供了。
“利用省里的支持政策,掀起價格戰(zhàn),讓所有的過江龍無利可圖,他們或許會知難而退。但是我們也會受傷很重,傷敵一千,自損八百?!?/p>
“這個主意好,我覺得可行?!?/p>
趙祥國高興地一拍大腿站起身。
“如果憑借實力守不住,那就來個焦土政策,我撈不著肉,誰也別想動筷子?!?/p>
戈明亮的下策,卻符合趙祥國的個性,他馬上就找到了感覺。
“地產(chǎn)巨頭實力雄厚,咱無法進行持久戰(zhàn),必須迅速迎頭痛擊,讓他們知道痛。接下來是簽合作協(xié)議還是劃分勢力范圍,我們都有了和他們談判的籌碼。這個方案絕對可行?!?/p>
趙祥國沿著這個思路向下想,越來越覺得這是最佳方案。
戈明亮點上煙,噴云吐霧中向他提醒慎重選擇。
“如果掀起價格戰(zhàn),我們自己也沒退路了,甚至不一定能扛多久……”
“咱是本省的頭牌企業(yè),省里不會坐視不管,必要時一定給咱們輸血,甚至動用隱形的地方保護保駕護航,所以總體而言,我們背靠省里的支持,肯定有開展的本錢。”
趙祥國皺了皺鼻子,臉上露出微笑。
“我不信那些過江龍真的敢和我拼個魚死網(wǎng)破,把我整死,他們就和咱省結(jié)下梁子,以后別想在咱們的地盤混,只有他們認慫妥協(xié),咱就算贏了這一局。”
趙祥國越想越美,立刻抓起電話讓秘書進來準備起草價格戰(zhàn)方案。
他要抓緊時間找鮑乾清匯報,只要獲得批準,他就準備著手實施價格戰(zhàn)。
戈明亮看已經(jīng)攔不住趙祥國,起身再次提出自己的憂慮。
“價格戰(zhàn)打起來后果很嚴重,不只是過江龍會受到損失,我們省的地產(chǎn)行業(yè)也會受到波及,或許很多中小地產(chǎn)公司會被打到倒閉……”
“我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,哪有心思管別人死活。那些小企業(yè)沒實力還想混地產(chǎn)行業(yè),倒閉也是他們自找的?!?/p>
趙祥國正在興頭上,對戈明亮的提醒置若罔聞。
三天后,趙祥國拿著修訂好的價格戰(zhàn)方案覲見鮑乾清。
鮑乾清邊看方案邊聽趙祥國介紹主要思路,臉上有些不悅。
“祥國,你這個方案太激進了,如果打起價格戰(zhàn),憑鑫福的財力能有什么勝算?”
鮑乾清敲了敲方案,明顯是對趙祥國的方案不看好。
趙祥國對鮑乾清的反應早有心理準備。
“鑫福自身確實沒有實力打價格戰(zhàn),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。如果放任外來的地產(chǎn)商壟斷了我省市場,那咱自己的地產(chǎn)行業(yè)就會被壓制得抬不起頭,大樹下是長不出大樹的?!?/p>
鮑乾清悶不作聲,繼續(xù)看方案,不過,他的表情有些舒緩。
趙祥國料定鮑乾清會心動,于是賠笑繼續(xù)做工作。
“另外,如果坐等外來戶做大,咱省的稅收就會減少,高端精英會被挖走,就業(yè)人口也會受影響。站在咱省的利益角度考慮,我也不得不打這一仗,必須給那些目空一切的地產(chǎn)商小小的震撼教育,讓他們知道我們省的利益神圣不可侵犯……”
正當趙祥國還在吐沫橫飛慷慨激昂論述時,鮑乾清拍了拍桌子。
“你說話已經(jīng)越界了,注意點言辭。我們已經(jīng)向世界敞開懷抱,怎么反而向省外的企業(yè)鎖緊大門呢,地方保護主義要不得嘛?!?/p>
雖然趙祥國說的話上不了臺面,卻又深得鮑乾清的贊同,但他還是及時糾正趙祥國的錯誤言論,避免被他繞進去落下話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