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柜的不想跟蘇顏浪費工夫,可蘇顏不愿放棄。
看在江和章的面子上,掌柜的把蘇顏也請進了雅間。
有蘇顏在,掌柜的不想談論自家私事,便說起了硯屏一事:“她沒銀錢買,還害我損失一位大主顧,你說氣不氣人?”
蘇顏的好脾氣已經(jīng)快被消磨殆盡,冷著臉道:“你怎得知我沒銀錢?我不過是想讓你便宜些許,給我留一會兒,我這就回去湊銀錢?!?/p>
她身上沒那么多銀票,確實得回去找錢歲寧幫忙湊些給她。
掌柜的精準捕捉到“湊”這個字眼,氣呼呼道:“你聽聽,她就是沒銀錢!”
他的家眷住在潁州,前段時日,他兒子與當?shù)睾兰澲影l(fā)生口角,不小心踩死了對方的蛐蛐兒,如今身陷囹圄,叫天不應叫地不靈。得虧有訟行敢接手這個案子,江和章便是幫他兒子的訟師。
這家店鋪并非掌柜的所開,他不過是幫東家打理鋪子。
他正急著湊錢賠償那紈绔的蛐蛐兒,所以弄丟許寶箏那樣一位財神,他著實氣憤。
江和章皺眉:“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,您不可如此妄下定論?!?/p>
掌柜的被他一番話,說得氣悶。
“三千兩屬實太貴,掌柜的若真心做這筆買賣,二千五百兩,我這就回去取銀錢?!碧K顏好聲好氣,但眉目之中沒有半分討好。
“你聽聽,說話這么兇,是商量的語氣嗎?不知道的還當?shù)昀飦砹私俜??!闭乒竦拇岛拥裳郏得蟠谩?/p>
蘇顏嘴角的笑容裂開,繼續(xù)放低聲音:“掌柜的若沒意見,等我半個時辰,我這就回去取銀票?!?/p>
她說著看向江和章,大有讓他幫忙說和的意思。
江和章側眸看掌柜的:“我為這位姑娘做擔保,這半個時辰咱們正好可以議事,如何?”
掌柜的看他們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,蘇顏也一直沒有撒潑,便就著臺階下了。
蘇顏歡喜地咧嘴笑了,一口貝齒格外白。
江和章一時看呆了,她笑起來與尋常女子甚是不一樣,不掩嘴,就這樣露出一口潔白的牙,鋒銳的眼神泛著別樣的神采,神色不再兇悍,整個人瞬間柔和下來。
英氣和嬌柔完美地融合在一處,同時在她身上展現(xiàn)。
直到蘇顏轉身離開,江和章還看著她的背影在發(fā)楞。
“江訟師?能否說說我兒子的情況?江訟師?”掌柜的一連喚了幾遍,江和章才回神。
一股濃郁的羞恥感襲上心頭,他竟然盯著一個女子發(fā)楞,實在有失體統(tǒng)……
陸府。
陸靖已經(jīng)開始下地走動。
不過有許寶箏管束,陸靖不敢多走。
茜茜隨許寶箏回來后,陸靖連忙躺回床榻,茜茜捧著一套嶄新的衣裳而來。
衣裳疊得整整齊齊,堆在她的兩條小胳膊上,遮住半張臉,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:“爹爹,娘給你買新衣裳啦!祖祖下個月壽誕,娘讓您穿新衣裳過去。”
“你娘呢?”陸靖樂得合不攏嘴,抬眸看向她背后,并沒有許寶箏的身影。
“娘去看爹爹的藥啦,娘說爹爹怕苦……”
茜茜靠近床榻,還沒說完便被陸靖捂了嘴,大眼睛不解地眨巴眨巴,露出疑惑的眼神。
陸靖干笑:“爹不怕苦,不可亂說。”
他也就在許寶箏跟前嬌氣些,不希望女兒口無遮攔地到處宣揚。
這時候,許寶箏端著湯藥進來,看到茜茜被捂著嘴,眉毛一挑:“你們在說我壞話?”
茜茜連連擺手,陸靖也松開她的小嘴巴:“沒有,爹爹說不能在背后議論人,茜茜都記得?!?/p>
“快點喝藥,喝完了我得去將軍府看看寧寧?!痹S寶箏催促。
陸靖不敢怠慢,接過那碗藥,赴死一般英勇就義地張開嘴。
許寶箏見狀,拿了一顆飴糖遞到他嘴邊:“含在舌下喝,喝完以后便咬著吃。”
陸靖神色一軟:“你剛剛兇我,我還道你心情不好。”
許寶箏搖搖頭,叮囑茜茜在家要聽話,便又風塵仆仆地走了。
茜茜想到什么,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,悄悄跟陸靖告狀:“娘今日給祖祖挑壽誕禮,看上的東西沒買成。”
小家伙啰嗦半晌,終于把事情說清楚。
陸靖已經(jīng)聽說許家為了他,又散去不少家財,他這會兒讓許寶箏取銀錢送回去,許寶箏不同意,許家也不同意。待他傷好,他定會補償許家。
如今許寶箏和他還未重新成親,許寶箏也沒肯用他的銀錢,他揣測是許寶箏手頭沒錢了。
“哪一家,你娘看上的是何物?”陸靖仔細問清楚后,便讓管家取買硯屏了。
另一頭,掌柜的和江和章議完事,眼看已經(jīng)過了半個時辰的約定,蘇顏卻還未出現(xiàn)。
江和章還有要事,又候了片刻后,到底是走了。
掌柜的送走江和章,在門口左右張望片刻,遠遠看到陸府的馬車,雙眼一亮,笑呵呵地迎上去。
陸府管家掀開車簾,看到掌柜的竟然在幫自己端踏腳的杌凳,笑著問道:“聽說我家夫人在你家看上個硯屏?指揮使讓我來驗驗。”
“您放心,定是好東西,適才有姑娘想買,我都特地沒賣呢,特地為貴府夫人留著……”掌柜的一番舌燦蓮花,不過管家不是許寶箏,沒那么容易哄。
待管家看過硯屏后,掌柜的主動讓了些利,雙方都心滿意足地達成交易。
蘇顏約莫一個時辰后才重回這個鋪子,彼時硯屏已經(jīng)被陸府管家?guī)ё摺?/p>
得知此事后,她大失所望。
將軍府畢竟不是她家,她回去聽說錢歲寧的生母來了,哪里好意思莽撞地過去跟錢歲寧討銀錢,只能自己東湊西湊,這才耽誤了工夫。
“你來晚了,我也不能一直為你留著。你若真心想買,我這里還有其他硯屏……”掌柜的看在錢的面兒上,這會兒笑臉相迎,忙讓人拿出其他好東西。
蘇顏擺擺手:“罷了,不是當初看中的那個,其他的怎么都入不得我的眼。”
有件事她一直不敢將此事宣之于口,時至今日,她再次看到蕭峙,還是覺得他比其他男子都矜貴耀眼。
不過不是她的終究不是她的。
蘇家經(jīng)不起折騰了,雖然陛下沒再追究,可蘇家與他到底隔著人命,她也不敢再奢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