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峰從震驚與屈辱中驚醒過來。
臉上肌肉扭曲,眼中布滿血絲。
下一秒。
他一把抓住拓跋雄的手臂,不甘心的問道:“爹!就這樣算了嗎?他……如此折辱我們,難道就真的讓他走了?!”
拓跋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胸膛劇烈起伏。
他猛地甩開兒子的手,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地擠出聲音。
“算了?哪里可能算了!”
“此子不死,我拓跋雄誓不為人!”
“我鎮(zhèn)北王府還有何顏面立于這北境之地???”
“那……那我們怎么辦?”拓跋峰急聲道,此刻他已是六神無主,只想將葉修碎尸萬段。
畢竟。
莫名其妙的變成對方的孫子,算什么事?
那個王八蛋都沒自己的歲數(shù)大?。?/p>
拓跋雄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行壓下翻騰的氣血,眼中閃過一絲老辣。
“他葉修今日如此行事,步步緊逼,絕非僅僅為了逞一時之快?!?/p>
“在你要求見那冷眸之前,他為何反應(yīng)如此激烈?”
“甚至不惜與你,與為父徹底撕破臉皮?”
他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一絲冰冷的命令。
“峰兒,你給我去查!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查!”
“在他與你沖突之前,他與那冷眸究竟是何關(guān)系?”
“他這般維護(hù),甚至不惜與我鎮(zhèn)北王府開戰(zhàn),背后定然有原因!”
“給為父查清楚!”
拓跋峰聞言,立刻重重一點(diǎn)頭,眼中閃過狠厲:“是,父王!我明白了!我這就去辦!一定查個水落石出!”
……
驛館院內(nèi),月色清冷。
葉修坐在石桌旁,指尖拈著白瓷茶杯,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平靜的眉眼。
他輕輕呷了一口茶,才淡淡開口:“沈煉?!?/p>
一旁侍立的沈煉立刻躬身抱拳:“屬下在?!?/p>
他依然對不久前發(fā)生的事情,歷歷在目,覺得葉修愈發(fā)令人看不透……
葉修放下茶杯,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,語氣平淡無波。
“散出去一點(diǎn)消息,就說我葉修,對那位禮部尚書之女冷眸,傾慕有加,一見難忘?!?/p>
沈煉猛地抬頭,臉上寫滿錯愕與不解,幾乎是脫口而出:“啊?公子,這未免太……”
葉修側(cè)過頭,瞥了他一眼。
“啊什么?按照我說的去辦。”
沈煉臉上掙扎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。
“公子,屬下愚鈍!”
“那冷眸小姐名義上已是……世子未過門的妻子?!?/p>
“我們?nèi)糁鲃由⒉即说认?,豈不是要將事情弄得更加復(fù)雜?”
“屆時鎮(zhèn)北王府恐怕更不會善罷甘休!”
葉修聞言,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。
“復(fù)雜?”
“我就是要將事情弄得復(fù)雜起來?!?/p>
“這消息,必須一字不落地,傳入鎮(zhèn)北王府中?!?/p>
“他們不動真招,我怎么好意思……接招呢?”
沈煉先是怔住,隨即像是有一道閃電劃過腦海,瞬間恍然大悟。
原來……
公子羞辱鎮(zhèn)北王是假,故意激怒對方,逼對方探查深究才是真!
而如今散布這“傾慕”之言,更是火上澆油,要將對方所有的懷疑和怒火都引到明面上來!
這是陽謀!
逼著對方按他的節(jié)奏走!
他頓時心領(lǐng)神會,再無半點(diǎn)疑慮,重重抱拳:“屬下明白了!這就去辦!定讓這消息,最快速度傳遍龍淵城,尤其是鎮(zhèn)北王府!”
葉修微微頷首,重新端起茶杯,又抿了一口。
“好戲,上演!”
……
消息如同插上翅膀,飛快地傳遍龍淵城的大街小巷,自然也毫無意外地,第一時間就鉆進(jìn)了鎮(zhèn)北王府那森嚴(yán)的高墻中。
書房內(nèi),燭火搖曳。
拓跋雄聽著心腹侍衛(wèi)的稟報,臉上的肌肉先是繃緊,隨即緩緩松弛下來,最終化作一聲冰冷嗤笑。
他揮退侍衛(wèi),目光轉(zhuǎn)向一旁正因?yàn)檫@流言而再次暴怒不已的兒子拓跋峰。
“父王!您聽到了嗎?那葉修小兒竟敢……他竟然真的敢!”
“他這是要把我鎮(zhèn)北王府的臉面按在地上踩??!”
拓跋峰氣得雙目赤紅,拳頭捏得咯咯作響。
難怪敢來對自己動手,原來是動了自己即將過門女人的心思?
簡直該死啊……
一想到自己素未謀面的未婚妻,被另一個男人給盯上,他就像是吃了屎一樣的難受。
拓跋雄卻并未像兒子那般激動,反而顯得異常冷靜,只是那眼神深處的寒芒,越發(fā)懾人。
他冷冷地對著自己的兒子一笑:“現(xiàn)在,你明白了嗎?”
拓跋峰一愣。
“明白什么?”
“他之前那般折辱你我,如今又有此等言論傳出。”
拓跋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,雙眼虛瞇了起來,“看來,不僅僅是為了維護(hù)那女人,更是因?yàn)樗约骸瓕δ抢漤?,存了不該有的心思,他這般大動干戈,步步緊逼,看來是醋海生波,急了?!?/p>
“吃醋?”拓跋峰先是愕然,隨即臉上涌現(xiàn)極致的羞辱和憤怒,“他算個什么東西!也配跟我爭?一個被廢的雜種皇子!”
“他配不配,不重要?!?/p>
拓跋雄打斷兒子的咆哮,聲音陰沉如水了起來,“重要的是,他既然想吃這塊肉,那你……就必須更要讓他吃不到,不僅要吃不到,還要讓他眼睜睜看著,這塊肉是怎么徹底落到我鎮(zhèn)北王府的碗里,被他最瞧不上的人,吞下去!”
拓跋峰聞言,眼中狠厲之色大盛。
“父王的意思是將那女人弄到手?”
“兒子自然恨不得立刻將那女人弄到手,挫敗葉修!可……”
“該如何拿下?聯(lián)姻相看之期定在太子大婚之后,如今我們與葉修已勢同水火,難道要提前硬搶?”
“蠢!”拓跋雄低斥一聲,眼中閃過老謀深算的精光,“硬搶?落了下乘!豈非坐實(shí)了我鎮(zhèn)北王府怕了他葉修,只能行此野蠻之舉?”
拓跋峰愣住了,更加不解了。
但一旁的拓跋雄,繼續(xù)說道。
“你和那女人相看的日子,是在太子大婚之后?!?/p>
“那么……”
“太子大婚,國賓云集,盛宴狂歡,乃是絕佳的時機(jī)。”
“就在那時動手?!?/p>
拓跋峰眼睛猛地一亮:“父王是說……在太子的婚禮上?”
“不錯?!?/p>
拓跋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。
“屆時龍蛇混雜,人多眼雜,出點(diǎn)‘意外’,發(fā)生點(diǎn)‘風(fēng)流韻事’,再正常不過?!?/p>
“只要安排得當(dāng),讓那冷眸‘意外’與你獨(dú)處一室,再‘恰好’被人撞破……”
“她一個女子,名節(jié)重于泰山?!?/p>
“眾目睽睽之下,此事一旦坐實(shí),任憑她與那葉修有何情愫,任憑大坤有何算計,為了臉面,這樁婚事也板上釘釘!”
“他葉修再不甘,也只能眼睜睜看著!”
拓跋峰聽完,臉上的憤怒和疑惑頃刻間被興奮取代,瞳孔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。
他恍然大悟,重重一拳錘在掌心,冷冷一笑。
“兒子明白了!”
“就在太子的婚宴上,我要讓那冷眸身敗名裂,不得不從了我!”
“更要讓那葉修……”
“眼睜睜看著他的女人是如何變成我的囊中之物,卻無能為力!哈哈哈!”
笑聲在書房內(nèi)回蕩,充滿了一片猙獰。
拓跋雄看著兒子那副模樣,微微頷首,眼中也掠過一絲期待。
葉修,你想玩火?
本王就給你燒一場滔天大火!
看最后,燒死的會是誰!
……
三天時間,轉(zhuǎn)瞬即逝。
北宸太子大婚之日如期而至,龍淵城張燈結(jié)彩,鑼鼓喧天,洋溢著一片喜慶氣氛。
王宮之內(nèi)更是裝飾得富麗堂皇,各國使節(jié),北宸重臣與宗室貴胄齊聚一堂。
一時間。
觥籌交錯,熱鬧非凡。
當(dāng)夜幕降臨時,華燈璀璨,盛大的婚宴于正殿舉行。
絲竹管弦之聲悠揚(yáng)悅耳,曼妙舞姬翩躚起舞,席間笑語不斷,一派歌舞升平。
葉修一行準(zhǔn)時出席。
他依舊是一身青衫,看似隨意,卻讓人忍不住側(cè)目而望。
因?yàn)椤?/p>
他乃是在場最為年輕的使節(jié)。
而在他的身側(cè),冷眸和寧紅夜分別換上了一襲月白宮裝和暗紅色宮裝,因?yàn)槎际抢淅淝迩宓臉幼樱燥@得清冷絕艷,宛如仙子臨凡,吸引了無數(shù)或明或暗的目光。
另一旁,拜戰(zhàn)國圣女尤菲米婭身著盛裝,金眸璀璨,面紗輕垂,神秘而高貴,她的出現(xiàn)同樣惹人注目。
四人同行,自成一道風(fēng)景,卻也引來了不少試探與打量。
一些別國使節(jié)或北宸權(quán)貴試圖上前攀談結(jié)交,但往往還未近前,便被寧紅夜那冷冽如冰的眼神逼退,只得悻悻然遙舉酒杯示意。
大坤使節(jié),尤其是這位近來風(fēng)頭極盛的葉修,顯然并非可以隨意叨擾的對象。
但是。
就在眾人剛剛落座時……
驀地!
一道不善的目光穿透人群,落在葉修這一桌上。
只見。
鎮(zhèn)北王世子拓跋峰端著酒杯,面色陰沉地走了過來。
他的目光先是貪婪地在冷眸的身姿上刮過,隨即落在葉修臉上,冷冷一笑。
“葉修,冷姑娘原來長得這般天姿國色,難怪……”
“你當(dāng)初死活不愿意讓本世子見她一面?”
“是怕本世子瞧上了,就沒你什么事了?”
挑釁!
赤裸裸的挑釁!
一時間。
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幾分,不少目光匯聚過來。
葉修眼皮都未抬一下,只是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:“拓跋峰,皮又癢了?是特地過來找打的嗎?”
此話一出,如同滔天巨浪。
四周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,各國來賓紛紛側(cè)目望來,眼中充滿驚訝與好奇。
這大坤使臣竟敢在北宸太子婚宴上,對鎮(zhèn)北王世子如此說話???
拓跋峰的臉色一下子漲紅,額角青筋跳動,一股怒火直沖頭頂,拳頭捏得咯咯作響。
他幾乎要忍不住當(dāng)場發(fā)作,但腦海中瞬間閃過父王拓跋雄的叮囑和計劃。
他猛地深吸一口氣,將滔天怒意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然后。
他死死瞪了葉修一眼,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狠話。
“哼!”
“葉修,你給本世子等著!”
“今晚……有你好看的!”
說罷,竟不再多言,猛地轉(zhuǎn)身,帶著一身的戾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狠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這一下,四周的賓客更是詫異萬分,竊竊私語聲嗡地響起。
“嘶……那真是鎮(zhèn)北王世子?居然忍住了?”
“這大坤的葉修究竟什么來頭?竟讓這混世魔王當(dāng)眾吃了癟還不敢發(fā)作?”
“聽說前幾日驛館門前,鎮(zhèn)北王喊此人爹……看來傳言非虛?。 ?/p>
“了不得,看來這龍淵城要更熱鬧了……”
……
拓跋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感受著周圍的目光,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,心中憋悶得幾乎要爆炸。
以至于。
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悶酒,眼神陰鷙地剜向葉修的方向。
而在葉修這邊,一直靜默不語的冷眸才微微蹙起秀眉:“那人便是北宸國鎮(zhèn)北王之子,我名義上未來的……未婚夫?”
葉修側(cè)過頭,對上她清澈卻微凝的眼眸。
“嗯,就是他?!?/p>
“感覺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