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萬平眼睛一瞇,掠過一絲無情。
“太平盛世,都是用枯骨忠魂造就的,想要盡快結(jié)束這亂世,就得用重手!”
沈伯章和白瀟,相對無言,只是靜靜品著茶。
良久,沈伯章繼續(xù)道:“陛下可曾明令,讓楊牧卿去殺降?”
“自然不曾。”
沈伯章眼里閃過一絲異樣。
蕭萬平笑著回道:“怎么,沈老也以為,我不敢擔(dān)這殺降的罪名?”
沈伯章立即拱手回道:“陛下的擔(dān)當(dāng),老朽比誰都清楚,您不是這種人。”
聽到這話,蕭萬平笑著點了點頭。
“前面說了,我必須找個由頭,把楊牧卿處置了,再者,劉蘇現(xiàn)在,不適合公開擔(dān)這罪名,沈老可明白我的意思?”
思忖片刻,沈伯章右手輕擺。
他下意識想搖扇,卻發(fā)現(xiàn)手里空空如也。
“老朽略知一二,殺降的罪名,若落到劉蘇頭上,陛下帶領(lǐng)北梁大軍,去進攻朔風(fēng),必定會遭到對方殊死抵抗,這對迅速結(jié)束戰(zhàn)斗是不利的?!?/p>
“然也!”
蕭萬平贊了一句,繼續(xù)品茶。
隨后繼續(xù)道:“但這不是最重要的?!?/p>
“那你擔(dān)心什么?”白瀟反問。
“現(xiàn)下姜不幻在北梁境內(nèi),若讓他知道,殺降一事是我主意,你們想,以他瘋狂性子,會做出什么來?”
沈伯章想也不想,便答道:“他沒準(zhǔn)會瘋狂屠戮北梁百姓?”
“不錯,這是我擔(dān)心的點,只有讓楊牧卿去殺降,我在眾人面前,處置了楊牧卿,給了衛(wèi)國交代,才能防止這一切發(fā)生。”
“如此,一舉三得,確實是妙計!”聽到蕭萬平的話,沈伯章終于有些釋然。
“可陛下若沒明令,楊牧卿能意會?”
“我已經(jīng)給了足夠提示,而且讓初正才去提點他了,不會有差池?!笔捜f平回道。
聽到這里,沈伯章心中是矛盾的。
在他內(nèi)心,是不愿意殺降的。
但同時他也清楚得很,蕭萬平的決策,沒有任何問題。
現(xiàn)下能保住一半降俘,已經(jīng)是萬幸了。
“對了,此行還有一事!”蕭萬平放下茶盞,繼續(xù)道。
“陛下請說。”
“關(guān)于鳳凰城的歸屬!”
此前,雙方有商量,哪一國的將士,率先踏進城門,鳳凰城便歸誰所有。
這個問題,今日剛進城,雙方還未來得及確定。
白瀟跟著出言:“當(dāng)時我正在尋找狄峰身影,看得清楚,是高長青率先跳下了城墻,進入城內(nèi)的。”
“嗯!”
沈伯章也點頭:“老朽方才回營時,他們也稟報了這點,還說雙方將士都看到了?!?/p>
“話雖如此,但鳳凰城,我暫時得讓它歸于北梁!”蕭萬平話鋒一轉(zhuǎn)說道。
“為何?”兩人同時出言問道。
“要進攻朔風(fēng),士氣很重要,鳳凰城一役,北梁將士上下,盡皆奮不顧身,浴血奮戰(zhàn),戰(zhàn)死的人,也比我大炎多,若事了鳳凰城還落到大炎手上,你想想他們接下來會如何?”
聽到這里,兩人明白了蕭萬平的用意。
“他們必定士氣大跌,進攻朔風(fēng)必定會受影響?!卑诪t立刻接過話頭。
“是這樣。”蕭萬平點了點頭。
“明白了!”沈伯章自然不會去爭。
一切聽?wèi){蕭萬平的意思行事。
但緊接著,他又道:“可事實終究是高長青先進了城,這點,老朽該如何跟炎國將士交代?”
聞言,蕭萬平眉頭一鎖,深吸一口氣。
“是啊,也不能讓你為難!”
他閉上眼睛,尋思著應(yīng)對之策。
下一刻,白瀟突然出言:“水桶!”
“嗯?”蕭萬平睜開眼睛,看著他。
“老白,什么意思?”
“水桶比高長青更先落地!”(詳見1398章)
白瀟突然說了一句。
聞言,蕭萬平揚嘴一笑。
“有意思,沈老,這下戲能唱得更逼真了?!?/p>
沈伯章心中自然明白蕭萬平的意思。
他是要自已假裝去力爭。
“老朽明白,陛下放心。”
隨后,蕭萬平緩緩站起,披上斗篷,戴上帽檐。
“沈老,一切拜托了!”蕭萬平朝他微微頷首。
“陛下,老朽拼了老命,也會完成陛下大計?!?/p>
“別動不動拼命,我會盡全力,讓大家都平安無事?!?/p>
說完,蕭萬平最后看了沈伯章一眼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對著他離去的背影,沈伯章眼含熱淚,朝他一拱手。
一路走來的艱險,心酸和委屈,沈伯章最能理解蕭萬平的艱難。
他心中澎湃,拿起已經(jīng)冷卻了的茶水,飲了一口。
冷靜過后,沈伯章長出一口氣,方才離開房間。
一路上,馬車晃蕩。
蕭萬平見白瀟怔怔看著自已,不由笑道:“為何這樣看著我,我臉上有花?”
白瀟搖頭一笑:“有花我反倒不看。”
笑容逐漸收斂,蕭萬平神色變得有些凝重。
“你是不是覺得,我暗示楊牧卿去殺降,手段有些下作?”
“要聽實話嗎?”白瀟轉(zhuǎn)頭看向車窗外。
“別賣乖,說?!笔捜f平朝他翻了個白眼。
白瀟咧嘴:“你先示意他去殺降,完了還得讓他承擔(dān)罪名,這不能說下作了,簡直是卑鄙!”
“嗯?”蕭萬平立刻眉頭一抬,看著白瀟。
見他卻沒有絲毫不喜,知道他還有話。
“你能不能把話說完?”
白瀟打了個哈哈,繼續(xù)道:“我不認(rèn)識你,不了解你,換做以前,就憑你這件事,我高低得刺殺你一番。”
“但現(xiàn)在嘛...”白瀟點頭笑著。
“現(xiàn)在如何?”
“知大義不拘小節(jié),你是為了天下,我還有什么話可說?”
白瀟雙手一攤,示意他完全贊成蕭萬平的做法。
可蕭萬平卻繼續(xù)問道:“你就不怕,我只是為了一已私欲?”
“倘若如此,你就不會甘心冒著生命危險,和蕭萬民換臉了?!?/p>
他看得很清楚,蕭萬平識破了蕭萬民的詭計,完全可以反手滅了他。
再回到興陽城,謀權(quán)篡位。
至于天下一統(tǒng),再徐徐圖之。
只不過這樣,天下若想統(tǒng)一,進程將會無限延長,受苦受難的,終究是無辜百姓,和三國將士。
只有現(xiàn)在這樣,才能以最快速度一統(tǒng)天下,結(jié)束戰(zhàn)亂。
僅僅這點,白瀟就知道蕭萬平胸懷天下。
即使他偶爾使的手段,有些卑劣,白瀟也會全力以赴支持。
聽到白瀟的話,蕭萬平靠在了車廂上,突然鼻子一酸。
這世上又有幾人,能真正懂他?
白瀟便是其中之一。
“老白,謝了!”蕭萬平閉著眼睛,輕聲說了一句。
白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沒再回話。
...
子時,月黑風(fēng)也高。
楊牧卿找到了鄧起。
“軍師,深夜前來,有何要事?”鄧起趕緊穿上衣物,迎接了楊牧卿。
“降俘可有異動?”楊牧卿沉聲出言,聲音有些沙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