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他們火辣辣的疼。
“一個公安局長,可以一手遮天,偷走別人的人生?!?/p>
“一個市委書記,可以為了政績,默許污染企業(yè)排毒,不管老百姓的死活。”
“一個商人,可以和官員勾結(jié),把國家的資產(chǎn),變成自已的提款機?!?/p>
“一個副市長,可以公然出入豪華會所,接受賄賂,包養(yǎng)情婦?!?/p>
趙援朝每說一句,沙瑞金和李達康、高育良的臉色,就白一分。
他們知道,趙援朝說的,是趙東來,是李達康曾經(jīng)的搭檔,是山水集團的高小琴,是剛剛在呂州落網(wǎng)的丁義珍。
這些,都是漢東官場,血淋淋的現(xiàn)實。
“沙書記,高書記,還有跪在地上的李書記?!?/p>
趙援朝環(huán)視著他們?nèi)耍曇糇兊脽o比的冰冷。
“你們告訴我,這樣的漢東,還有救嗎?”
“這樣的官場,還有希望嗎?”
“我,趙援朝,一個外來的軍人,憑什么要相信你們?!”
“憑什么要相信,你們能給我,給我的兵,給那些犧牲的英雄,一個滿意的交代?!”
他的聲音,在病房里回蕩。
也像一把重錘,敲打在門外,所有將軍的心上。
是啊,憑什么?
憑你們的眼淚?還是憑你們的保證?
這些東西,在血淋淋的現(xiàn)實面前,一文不值!
沙瑞金的嘴唇,哆嗦了半天,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。
“那……援朝同志……你……你想要我們怎么做?”
他知道,趙援朝鋪墊了這么多,接下來,就是要“開價”了。
趙援朝沒有直接回答他。
他只是轉(zhuǎn)過頭,看向了窗外。
窗外,是京州的夜景,燈火闌珊。
他的目光,卻仿佛穿透了這片夜色,看到了城南那個老舊的小區(qū)。
看到了那些,還在寒風(fēng)中,為他站崗,為他守望的兵。
“沙書記,”他緩緩地說道,“你知道嗎,我的兵,二十集團軍,一個合成旅,已經(jīng)開進了漢東?!?/p>
沙瑞金的心,猛地一縮。
“他們現(xiàn)在,就在京州和呂州的街頭,執(zhí)行著所謂的‘治安維穩(wěn)’任務(wù)?!?/p>
“但是,你我心里都清楚,他們是來干什么的?!?/p>
“他們,是在等我的命令。”
“他們,是在看著你們,看著你們漢東省委,到底會怎么處理這件事。”
趙援朝轉(zhuǎn)過頭,目光重新落在了沙瑞金的臉上。
那眼神,平靜,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,屬于軍人的鐵血意志。
“沙書記,我這個人,很簡單。我不懂你們官場那些彎彎繞繞?!?/p>
“我只知道,誰打了我的兵,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。”
“誰欺負了英雄的家人,我就要讓他家破人亡?!?/p>
“誰是這背后的保護傘,我就要親手把他,連根拔起!”
他頓了頓,目光,掃過跪在地上的李達康。
“李達康,身為京州市委書記,治下出現(xiàn)如此惡性事件,負有不可推卸的領(lǐng)導(dǎo)責(zé)任。這樣的人,還坐在現(xiàn)在這個位置上,你覺得,合適嗎?”
“沙書記,你覺得,我的兵,能答應(yīng)嗎?”
趙援朝的話,說得很平靜。
但每一個字,落在沙瑞金的耳朵里,都如同炸雷。
他這是在逼宮!
赤裸裸的,毫不掩飾的逼宮!
他要李達康下臺!
而且,是要他沙瑞金,親手拿下李達康!
沙瑞金的心,瞬間沉到了谷底。
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,身體劇烈顫抖的李達康,又看了一眼病床上,眼神冰冷的趙援朝。
他知道,自已已經(jīng)沒有選擇了。
李達康,是他的搭檔,是他在漢東推動改革的左膀右臂。
拿下李達康,對他沙瑞金來說,無異于自斷一臂。
而且,一個省委書記,逼迫一個省會城市的市委書記停職,這在官場上,是會引起巨大震動的。
沒有中央的明確指示,他這樣做,是完全不符合程序的。
他要承擔(dān)巨大的政治風(fēng)險。
可是,他能不答應(yīng)嗎?
趙援朝那句“我的兵,能答應(yīng)嗎?”,已經(jīng)把話說到絕路上了。
一個合成旅的兵,就在你的城市里看著你。
你敢不答應(yīng)?
你信不信,明天,這些兵就能以“搜捕暴徒同黨”的名義,直接沖進你市委的大樓!
到那個時候,漢東省的臉,就徹底丟盡了。
他沙瑞金的政治生命,也徹底完蛋了。
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。
但沙瑞金知道,他必須選。
而且,是立刻,馬上,就在這里,當(dāng)著趙援朝的面,做出選擇。
“援朝同志……”沙瑞金的喉嚨,干得快要冒煙了,“達康同志他……雖然有失察之責(zé),但這些年,他對京州的發(fā)展,也是有功的……能不能……能不能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?”
他還在做最后的努力,試圖為李達康,也為自已,爭取一絲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
“將功補過?”趙援朝笑了。
那笑容,很冷,很蒼白。
“沙書記,我問你,我這條命,差點就沒了,這個功,他怎么補?”
“我老連長一家,幾代人的屈辱,這個過,他怎么補?”
“功是功,過是過。一碼歸一碼?!?/p>
“我今天,不是在跟你商量?!?/p>
趙援朝的聲音,斬釘截鐵。
“我是在,通知你?!?/p>
說完,他不再看沙瑞金,而是重新戴上了氧氣面罩,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那意思很明顯。
我的話說完了。
接下來,看你的了。
如果你做不到,那我們之間,就沒什么好談的了。
我,會用我自已的方式,來解決問題。
病房里,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門外,高國棟、張海峰等一眾將軍,也聽到了里面的對話。
他們的臉上,沒有任何表情。
但他們的眼神,卻都在告訴沙瑞金,趙援朝的意思,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意思。
沙瑞金感覺自已,像是被一群餓狼,包圍了。
他知道,自已再也沒有任何退路。
他緩緩地,走到了李達康的身邊。
李達康抬起頭,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,充滿了絕望和一絲哀求。
他希望,沙瑞金能保他。
然而,他只看到了沙瑞金臉上,那無盡的疲憊和決絕。
沙瑞金沒有說話,他只是拿出了自已的手機,當(dāng)著所有人的面,撥通了中央聯(lián)合調(diào)查組組長,王書記的電話。
“王書記,我是沙瑞金。”
他的聲音,在這一刻,竟然出奇地平靜了下來。
仿佛,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后,他整個人,都解脫了。
“我向調(diào)查組,正式提議?!?/p>
“鑒于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同志,在‘將軍遇襲案’和‘輝煌地產(chǎn)暴力強拆案’中,存在嚴重的失職、失察問題,社會影響極其惡劣。”
“我建議,立即停止其京州市委書記、市委常委、委員職務(wù),接受組織調(diào)查。”
電話那頭,王書記沉默了片刻。
他當(dāng)然知道,沙瑞金為什么會打這個電話。
他也知道,這個決定,意味著什么。
“好?!蓖鯐浀穆曇簦瑯雍芷届o,“我代表調(diào)查組,同意你的提議。相關(guān)程序,我們會立刻向中央?yún)R報。”
掛斷電話。
沙瑞金看著李達康,那眼神,復(fù)雜到了極點。
“達康,你……都聽到了吧?”
李達康的身體,晃了晃,整個人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,癱坐在了地上。
他的臉上,沒有了眼淚,也沒有了表情。
只剩下一種,死灰般的麻木。
完了。
他的政治生命,在這一刻,被徹底宣判了死刑。
他不是被敵人打倒的,也不是被政敵扳倒的。
他是被自已,被自已曾經(jīng)的疏忽和自負,給打倒的。
他想起了自已多年前,剛剛踏入政壇時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。
他想起了自已為了京州的GDP,跟一個個投資商拍著桌子吵架的樣子。
他想起了光明峰項目的成功,想起了自已站在那片嶄新的開發(fā)區(qū)前,接受萬人敬仰的場景。
一幕一幕,如同電影般,在他的腦海里閃過。
最后,都定格在了趙援朝那張蒼白而又冰冷的臉上。
李達康突然笑了。
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他終于明白了。
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。
他李達康,忘了自已這艘船,是靠什么才能航行的了。
他站起身,沒有再看沙瑞金,也沒有再看趙援朝。
他只是默默地,整理了一下自已那身已經(jīng)皺巴巴的西裝。
然后,他轉(zhuǎn)過身,一步一步地,走出了這間讓他永生難忘的病房。
他的背影,在走廊燈光的照射下,顯得無比的蕭瑟和落寞。
這是他,李達康的,至暗時刻。
李達康走了。
像一頭斗敗了的獅王,默默地離開了自已的領(lǐng)地。
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,也沒有任何人去和他打招呼。
走廊里,那些曾經(jīng)需要仰望他的將軍們,只是冷冷地看著他,像在看一個與自已無關(guān)的陌生人。
當(dāng)他走出住院部大樓,看到自已那輛熟悉的,掛著“漢A00002”牌照的奧迪車時,他停下了腳步。
他的秘書和司機,還等在那里。
看到他出來,司機趕緊拉開了車門。
“書記……”
“我,已經(jīng)不是書記了?!崩钸_康的聲音,沙啞而又平靜。
秘書和司機都愣住了。
李達康沒有再解釋,他繞過車頭,走到了路邊。
他像一個最普通的市民一樣,伸出手,攔下了一輛出租車。
“師傅,去省紀委。”
在秘書和司機那震驚的目光中,出租車緩緩啟動,匯入了京州的夜色車流,消失不見。
……
病房里。
沙瑞金看著李達康離去的背影,心里百感交集。
他知道,從這一刻起,漢東省的政壇格局,將徹底改變。
他轉(zhuǎn)過頭,看向病床上的趙援朝。
“援朝同志,這個結(jié)果,你……還滿意嗎?”他的聲音里,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苦澀。
趙援朝緩緩地睜開眼睛,他看著沙瑞金,搖了搖頭。
“沙書記,你搞錯了。”
“我做的這一切,不是為了我自已的滿意?!?/p>
“我是為了給那些犧牲的英雄,一個交代?!?/p>
“是為了給那些被欺凌的百姓,一個公道?!?/p>
“更是為了告訴所有的人,這個國家,這座江山,姓‘人民’,不姓‘李’,也不姓‘趙’!”
他的話,擲地有聲。
讓沙瑞金和高育良,都感到一陣陣的羞愧。
是啊,他們這些當(dāng)官的,坐在這個位置上久了,是不是真的忘了,自已手中的權(quán)力,到底是誰給的?
“李達康,只是第一個?!壁w援朝的聲音,再次變得冰冷,“但他,絕不會是最后一個。”
他的目光,轉(zhuǎn)向了高育良。
“高書記,你是省政法委書記,主管全省的公檢法。”
“現(xiàn)在,京州市公安局長趙東來,已經(jīng)被證明,是高考頂替案和輝煌地產(chǎn)暴力強拆案的幕后黑手之一?!?/p>
“他的弟弟趙東海,以及呂州的那個丁義珍,也已經(jīng)落網(wǎng)?!?/p>
“但是,我不相信,就憑他們幾個人,就能織出這么大一張網(wǎng)。”
“這張網(wǎng)的背后,肯定還有更大,更深,更黑的保護傘!”
“我說的,對嗎?高書記?”
高育良的心,猛地一跳。
他知道,趙援朝的下一個目標,是他了。
“援朝同志,你放心!”高育良趕緊表態(tài),“我們省政法委,已經(jīng)成立了聯(lián)合專案組,對趙東來、趙東海、丁義珍等人,進行深挖徹查!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同伙,任何一個保護傘!”
“好。”趙援朝點了點頭,“我等你的結(jié)果?!?/p>
“不過,我聽說,你高書記,是漢東大學(xué)政法系畢業(yè)的,桃李滿天下。”
“漢東省的政法系統(tǒng)里,很多都是你的學(xué)生?!?/p>
“我希望,你高書記在查案的時候,不要因為什么‘師生情誼’,就手下留情啊?!?/p>
趙援朝這句話,說得輕飄飄的。
但落在高育良的耳朵里,卻不亞于一聲驚雷。
他后背的冷汗,一下子就冒了出來。
他知道,趙援朝這是在敲打他!
是在警告他!
漢東政法系統(tǒng),確實有很多他的學(xué)生。
比如,省公安廳的廳長祁同偉,就是他最得意的門生。
而這次的案子,牽扯到了公安系統(tǒng),牽扯到了呂州。
誰能保證,祁同偉在里面,就是干干凈凈的?
高育良的心里,瞬間閃過了無數(shù)個念頭。
他看著趙援朝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,知道自已任何的心思,都瞞不過他。
“請援朝同志放心!也請組織放心!”
高育良猛地一個立正,聲音鏗鏘有力。
“我高育良,首先是一名??????員,然后才是一個老師!”
“在黨紀國法面前,沒有任何情面可講!無論是誰,只要他犯了罪,我都會親手,把他送上審判臺!哪怕,他是我最親的學(xué)生!”
他這是在立軍令狀了。
也是在和自已的過去,做切割。
沙瑞金在一旁,看著這一幕,心里暗自嘆了口氣。
他知道,從今天起,漢東省,真的要變天了。
一場由一位將軍的倒下,而引發(fā)的官場大地震,已經(jīng)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勢態(tài),全面爆發(fā)。
李達康的停職,只是一個開始。
接下來,隨著調(diào)查的深入,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,會在這場地震中,被埋葬。
而他,沙瑞金,這個漢東省名義上的一把手,在這場風(fēng)暴中,又能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?
是隨波逐流?還是能抓住機會,浴火重生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他腳下的這片土地,已經(jīng)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漢東了。
它的未來,充滿了太多的未知和變數(shù)。
而這一切的變數(shù),都源于病床上,那個剛剛從鬼門關(guān)回來的,年輕的將軍。
漢東省公安廳。
廳長辦公室里,煙霧繚繞。
祁同偉的指尖,夾著一支已經(jīng)快要燃到盡頭的雪茄,他的面前,擺著一個已經(jīng)裝滿了煙蒂的煙灰缸。
他已經(jīng)在這里,坐了整整一個晚上了。
他沒有回家,也沒有合眼。
他的腦子里,一直在回響著老師高育良,在幾個小時前,打給他的那個電話。
電話里,高育良的聲音,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凝重。
“同偉,呂州那邊,出事了?!?/p>
“丁義珍,被省紀委帶走了?!?/p>
“跟他一起的,還有輝煌地產(chǎn)的那個趙東海?!?/p>
“現(xiàn)在,省里已經(jīng)成立了專案組,由我親自掛帥。李達康,停職了?!?/p>
一個個重磅消息,像一顆顆炸彈,炸得祁同偉頭暈?zāi)垦!?/p>
丁義珍!
那個在呂州,和他稱兄道弟,幫他擺平了無數(shù)麻煩的丁副市長,倒了?
趙東海!
那個山水集團名義上的合作伙伴,實際上是他和高小琴的白手套,被抓了?
李達康!
那個在漢東政壇,唯一能和老師高育良分庭抗禮的強硬派,竟然停職了?!
這一切,都發(fā)生得太快,太突然了!
快到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(yīng)。
“老師……這…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祁同偉的聲音,都在發(fā)抖。
“還能是怎么回事?”高育良的聲音,充滿了苦澀,“你難道沒看新聞嗎?二十集團軍的軍長趙援朝,在京州,被人打了?!?/p>
“就是趙東海手下的那幫人干的?!?/p>
“現(xiàn)在,人家醒了。軍方的部隊,也開進來了?!?/p>
“老將軍趙蒙生,親自坐鎮(zhèn)漢東。”
“你說,還能是怎么回事?”
祁同偉的心,瞬間涼了半截。
趙援朝!趙蒙生!
這兩個名字,對于別人來說,可能只是新聞里的符號。
但對于他祁同偉這種,在政法系統(tǒng)里摸爬滾打,消息靈通的人來說,他太清楚這兩個名字背后,代表著什么樣的能量了。
那是足以讓整個漢東,天翻地覆的能量!
他千算萬算,都沒想到,趙東海那個蠢貨,竟然會蠢到去招惹這樣一尊大神!
“同偉,”電話那頭,高育良的聲音,變得異常嚴肅,“我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,是想問你一句話。”
“你,和山水集團,和趙東海,和丁義珍,到底有多深的關(guān)系?”
“你必須,跟我說實話。一個字,都不能隱瞞?!?/p>
祁同偉的額頭上,滲出了一層冷汗。
他知道,這是老師在給他最后的機會。
如果他現(xiàn)在撒謊,那么,等待他的,將是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。
他想起了自已和高小琴的那些事,想起了山水集團那些見不得光的賬目,想起了丁義珍幫他處理過的那些“手尾”。
一樁樁,一件件,都像電影一樣,在他的腦海里閃過。
他知道,自已不干凈。
很不干凈。
“老師……”他的聲音,干澀無比,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“我”了半天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電話那頭,高育良沉默了。
他雖然沒有聽到答案,但他已經(jīng)知道了答案。
“好,我明白了?!备哂嫉穆曇簦錆M了失望,“同偉啊同偉,你……太讓我失望了?!?/p>
“勝天半子,勝天半子……你總說你要勝天半子??墒?,你連最基本的底線,都守不住??!”
“你這樣,怎么對得起我多年的栽培?怎么對得起你自已曾經(jīng)流過的血?!”
高育良的質(zhì)問,像一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祁同偉的心上。
他想起了自已年輕時,當(dāng)緝毒警的日子。
想起了自已身中三槍,九死一生,被評為戰(zhàn)斗英雄的場景。
那個時候的他,是何等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是何等的純粹。
可是,從什么時候開始,自已變了?
是從認識梁璐,被迫向權(quán)力下跪的那一刻起?
還是從認識高小琴,沉迷于金錢和美色的那一刻起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自已已經(jīng)回不去了。
“老師……救我……”祁同偉的聲音里,帶上了哭腔。
這是他,第一次,向自已的老師,如此低聲下氣地求救。
“救你?”高育良慘笑一聲,“我怎么救你?現(xiàn)在,整個漢東,都在中央調(diào)查組和軍方的顯微鏡下。我自已,都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了?!?/p>
“同偉,我能為你做的,只有最后一件事?!?/p>
“主動去自首吧?!?/p>
“把所有的事情,都交代清楚。爭取一個寬大處理。”
“這是你,唯一的出路了。”
說完,高育良便掛斷了電話。
聽著電話里的忙音,祁同偉癱坐在椅子上,感覺全身的力氣,都被抽空了。
自首?
他怎么可能去自首?
他祁同偉,從一個窮小子,爬到今天省公安廳廳長的位置,付出了多少?犧牲了多少?
他怎么甘心,就這么放棄一切?
不!
我不能就這么認輸!
我祁同偉,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!
一股瘋狂的念頭,在他的心底升起。
他猛地站起身,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。
他要想辦法,他必須想辦法自救!
趙援朝!
對!關(guān)鍵點,就在這個趙援朝身上!
只要能讓他松口,只要能取得他的原諒,自已就還有機會!
可是,怎么才能讓他原諒?
送錢?送禮?
祁同偉自已都覺得可笑。
人家一個集團軍軍長,會缺你這點東西?
那怎么辦?
祁同偉的目光,落在了墻上,那張他穿著警服,英姿颯爽的立功照片上。
他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英雄!
趙援朝這次,是為了英雄家屬出頭。
這說明,他是一個極度看重“英雄”二字的人。
而我,祁同偉,也曾經(jīng)是英雄!
我也是為了國家,為了人民,流過血,中過槍的!
我們,是同一類人!
只要讓他知道我的過去,只要讓他知道,我也是一個英雄,他或許,會對我,網(wǎng)開一面!
對!就是這樣!
祁同偉的眼睛,瞬間亮了起來。
他仿佛在絕望中,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。
他立刻拿起電話,撥通了自已秘書的號碼。
“立刻!給我備車!”
“去省軍區(qū)總醫(yī)院!”
“我要去,拜訪趙援朝將軍!”
他要賭一把。
用自已曾經(jīng)的英雄身份,去賭一個未知的未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