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萬歲爺，您可真是……”

安寧面上那叫一個一言難盡。′d′e/n*g¨y′a!n-k,a,n\.*c-o+m·

合著這旁人都是坑爹，這位倒好，專逮著親兒子往死里坑是吧！

讓她來捋一捋，也就是說，前腳人家德嬪剛收到照看四阿哥的旨意，后腳就得知自家親兒子因著養(yǎng)母跪至?xí)炟省?

就問這，擱誰身上不破防？

不說這事兒對一個額娘有多打臉。

這個微妙的時間差，一個不好，萬一那位德嬪當(dāng)真鉆牛角尖，以為四阿哥是因著沒了出身高貴的養(yǎng)母，不堪回到她一嬪主膝下，這才一時受不了打擊，那可真是……

而且以她這些年對這位德嬪的了解，上面這個可能性還不小。

雖說這位這些年走的大體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款。但實際上，這位性子在某些方面還是有幾分執(zhí)拗的。

這可真是……

“在此之前，朕又如何知曉……”

只聽對面之人黑著臉道。

說實話，這么個烏龍，還是當(dāng)著自家愛妃的面兒，饒是自認(rèn)喜怒少行于色的康熙，此刻也著實有些面色不佳。

當(dāng)然了，對皇帝而言，自己的旨意能有錯嗎？時間能有不湊巧嗎？

那鐵定是不能的??！

譬如現(xiàn)在，短暫的一丟丟尷尬過后，只見眼前這位爺面色顯然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尋常?！恪優(yōu)>@[品￠小t3說2?網(wǎng)> :免2費??o閱}?3讀′

安寧偷摸瞧了一眼：

估摸著這位這會兒還會惱怒，四阿哥這出戲來的過于莽撞，不是時候吧！

嘖，也不想想，皇貴妃走了也有大半月，才十歲多的孩子一下沒了額娘，親爹也不見多照看，又遲遲沒有歸屬，可不忐忑嘛！

再加上周圍人的閑言碎語……

一時有些過激也并不意外。

忍不住替倒霉的德嬪以及四阿哥默了一把，未免火上澆油，安寧到底把那句“您早點下旨不就什么事兒沒有……”給咽了下去。

轉(zhuǎn)而擱下手中筷子，抬眸瞧著對方：

“四阿哥這樣，萬歲爺您不親自去瞧一瞧？”

一打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，輕睨了對面一眼，只見康熙隨口道：

“正好，阿寧便隨朕一道吧……”

安寧：“……”

***

一行人到達阿哥所時，正值巳正時分，本不算寬敞的西五所，已經(jīng)早早圍滿了前來探視的一眾兄弟。

老遠(yuǎn)見到圣駕過來，大門前負(fù)責(zé)看守的宮人忙上前通報。

雖說掌管宮務(wù)多年，但作為年輕妃嬪，這還是安寧為數(shù)不多來到這里，第一眼仍舊是逼仄。說太子的毓慶宮小，其實這阿哥所也不遑多讓。+b\q′z~w?w·._n\e·t?

尤其這會兒這一群皇子阿哥們，連帶跟隨者的侍從烏泱泱的堆在這里。

簡直了！要不是身份使然，這事兒又多少在她職責(zé)范圍內(nèi)，安寧險些扭頭就走。

好在經(jīng)由太醫(yī)診治，四阿哥確實沒什么大礙，人也早早醒了。

就是這臉色，實在有些白的嚇人，襯著對方明顯瘦弱的身形，愈發(fā)有小可憐那味兒。

估摸著是醒的早，已經(jīng)多少從旁人口中知曉一二吧。

瞧這倒霉兒事兒，就連一旁以太子為首的一眾兄弟們，面上都隱約帶著些許同情。

尤其是才六歲大點兒的胤禟，自幼被宜妃嬌寵，這會兒還不是特別會掩飾情緒的時候，彼時就差把“唉，四哥可真倒霉！”

“這老四這也太慘了吧，哈哈哈……”寫到臉上了。

還是在見到安寧后，目光這才堪堪從倒霉四哥身上移了下去。雙眼發(fā)亮的瞧了好一會兒，末了還悄悄同一旁的好兄弟老十咬耳朵：

“十弟你發(fā)現(xiàn)沒，辰額娘一來，咱這整個屋子都亮堂了！”

可真好看啊！

十阿哥愣愣點頭。

好嘛，小小年紀(jì)還會欣賞美人了，還是汗阿瑪?shù)腻?。身后五阿哥簡直被這倆膽大妄為的嚇懵了，忙一手一個拉在身后。

沒瞧見前頭大哥他們眼睛都不敢多瞄一眼嗎？

不過好像確實亮堂了……

還不曉得兩只小的在想什么，簡單問過一番，就在一行人準(zhǔn)備離開時，卻見床榻之上，原本虛弱的胤禛突然撐起身子，沙啞著聲音對著來人一字一句艱難道：

“回汗阿瑪，皇額娘雖非兒臣生母，卻是自幼撫育兒臣長大，多年來悉心照料。兒臣雖感念額娘生身之恩，卻也難忘皇額娘撫育之 義，無法還其恩義已是愧疚難安……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“求汗阿瑪允許，叫兒臣能在最后的時日為皇額娘守在靈前，以全孝義……”

不大的房間內(nèi)，屬于少年人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
話音落，整個房間瞬間寂靜一片。

本欲離開的康熙也不由停下來腳步，飽含威嚴(yán)的目光定定地看了對方一眼，就在榻上四阿哥忐忑不安之際，須臾方才聽康熙緩緩開口道：

“既想周全，隨你便是……”

話音落，胤禛面色又是一白，卻還是勉強將溢到眼眶的酸意壓下。

伴隨著圣駕離開，房間內(nèi)，原本緊繃著的眾人這才驟然放松下來。

“唉，四弟??！”

也是倒霉。

隱約知曉這場烏龍的太子率先上前，在眼前人身上寬慰似的拍了拍。

大阿哥胤禔則是冷哼一聲，頭也不回地帶著人離開。

另一邊，回程的路上，把玩著手中的玉盞，安寧卻難得有些沉默。

思及剛才的一幕。

心道皇家果然沒有蠢人，哪怕傳聞中少時被康熙評價為喜怒不定的四阿哥也是一樣。

從察覺不妥到現(xiàn)在，估摸不過一刻鐘不到，就已經(jīng)立馬權(quán)衡利弊，尋到了目前最利于自己解法。

無論如何，在養(yǎng)母靈前暈厥，還是在自家汗阿瑪已經(jīng)發(fā)了圣旨之后。

這個詭異又緊湊的時間點，一個處理不好，就會被認(rèn)為嫌棄品級低微的生母，在這個注重孝道的時代，無疑會成為一個皇阿哥一輩子的污點。

然而此事已然發(fā)生，都知曉對養(yǎng)母的“孝心”。在事后彌補，迅速轉(zhuǎn)為對生母貼心貼肺無異于兩面三刀，小人是也！

更為令人不齒。

為今之計，恐怕唯有如今這般。

面上作出十二分的悲傷，來以此證實之前所為并非對生母的輕鄙，而是因養(yǎng)母去世過于哀痛，實在難舍，方才一時失情……

更不是收到旨意被打擊到暈厥。

只如此的話，恐怕隨后很長一段時間，這位四阿哥都會是佟佳皇后的大孝子……

唉，果然，權(quán)衡利弊，才是皇家人必修之課，哪怕一個十歲的孩子也是如此。

就不知作為親生額娘，德嬪心下是何想法了！

一想到這些竟都源于一場烏龍，瞥了眼對面依舊老道身在的某人，安寧忍不住嘖了一聲。

真淡定啊！

在給親兒子挖了這么大坑的情況下還能悠哉品茶，也是沒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