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七塊錢?。?!”
強忍著激動用過一頓干巴巴的晚飯,晚間,等狗蛋虎子兩兄弟跑出去后。喜子幾乎迫不及待便拉起安寧,把剩下的七塊大洋齊刷刷擺在了桌上面上。
嘩啦啦的硬幣聲在這狹小的小屋里格外清脆又好聽。
累了一整天,幾乎要倒頭就睡的周大頭跟翠花娘登時便清醒了大半兒。
微微閃爍的煤油燈下,桌上那些金屬光澤如此亮堂。
就問,這誰還睡的著?
要不是家里錢鎖的緊實,不是幾個毛孩子能摸到的,周家兩口子真懷疑了。
翠花娘當即開口:
“喜子,寧子,跟娘說,這錢哪……”
等得就是這一句。
不等兩口子問到底,喜子便嘴巴格外利索地把今天下午發(fā)生的種種,包括不限于她妹寧子是怎么跟賣花的攤主搭上關系,又如何幫著人家把花賣了。
“一塊錢,妹能分一毛呢!還有好心人給小費!”
“那許家姐姐還說了,以后等她們家做好了新花,還會來找妹,說是啥,合作,對,就是合作!”
說話間,喜子還不忘雙手叉腰,瘦的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揚,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
“啥,一塊就能分一毛,這姑娘啥個敗家玩意兒??!”
屋里,周家老兩口對視一眼,翠花娘先是眼疾手快的將桌上的銀元盡數(shù)揣兜里,連一旁幾個零錢都沒放過。擱手里數(shù)了又數(shù),確認是真無疑后,這才忍不住張大嘴巴:
“七……七塊多,這花可真掙錢!”
這一塊分一毛,寧子這兒得了七塊還多,那……那姑娘得掙多少??!
頂上她當家的干大半年活!
翠花娘在心底默默算了一筆賬。
當然驚奇歸驚奇,手里攥著熱乎乎的銀幣,翠花娘倒也沒多少難以置信。在她有限的見識內(nèi),這些假花啊,草啊,啥的,都是富貴人家用的東西。
聽說人家富貴人家吃頓飯,都能頂她們普通人家一月的花銷。
“唉,不都說了,里頭一大半兒都是別人給妹的小費!”
對面兒喜子忍不住小聲嘀咕。
“那也可不少了!”
一個月三四十塊嘞!
翠花娘心下暗道。
不過她家寧子能賣出這么多東西,還拿這么些小費,可見嘴巴那是真機靈!
不像他爹,唉,一輩子的老實頭,拉車拉了大半輩子,收到的小費一只手都數(shù)的過來。
總之這一刻,在翠花嬸兒眼中,自家小閨女那可叫一個金光閃閃,比手里的銀元還亮堂!
一直到晚間,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,同一旁的周爹感嘆道:
“他爹啊,咱寧子這嘴巴,打小就靈!”
身側(cè),從方才起便格外沉默且同樣睡不著的周大頭重重點頭。
才五六歲都能誆的弟弟給自個兒干活,連大幾歲的兄長,都能照騙不誤。可不機靈嘛!
許是有了今日這七塊大洋在前,周大頭這是越琢磨越是覺得這小閨女確實,從小到大那都尖兒到不行。
要說,家里孩子多了,總有幾個受忽視的,這都是經(jīng)驗之談。寧子這當老三的。前頭有姐姐兄弟,后頭還有個差一歲,也是年紀最小的弟弟,照理來說不被忽視個徹底也差不離了。
尤其兩口子這些年為了養(yǎng)活一家子,那是真忙。
當然,頭幾年也確實是這樣。結(jié)果這幾年,周大頭琢磨著,這家里頭,老三還真沒吃過啥虧。
平日里擱家里還是蠻顯眼的。
再想想今兒老大說的,同樣的東西,她跟那許姑娘都賣不出去,小閨女一上一個準兒,不止能把東西賣出去,還能得那么些小費……
對比這個年紀,還只會在外面撒著玩兒的倆兒子。
良久,周大頭忍不住咋吧了下嘴:
“他娘,這家里腦瓜子,怕都長老三一個腦袋上了!”
當然,感慨歸感慨,樂了好幾天后,大雜院兒老周家的日子總歸還是照常要過的。
毫無意外,兩姐妹上交的七塊五毛錢一個沒剩,稀罕過后全被翠花娘自個兒揣到了自個兒兜里,后面又被牢牢鎖進了柜子里。
零錢?獎勵?意料之內(nèi)一分都沒的。
至于家里唯一的改變,也就多買了幾斤高粱面,連米都沒舍得買過,最多添置了點兒紅薯小米。別說肉,連個雞蛋都沒舍得買。
放到餐桌上,頂多也只是每頓窩窩頭多蒸了一兩個。隔上幾頓,全家人能吃上一口面條。
顯然,對于這筆意外之財,儉省了一輩子的周大頭跟翠花嬸兒兩口子意見格外統(tǒng)一,那就是存起來,全部存起來。
最后還是在安寧提醒下,為了以后生計,翠花娘這才咬咬牙,給安寧兩姐妹,主要是安寧買了塊兒布以及一斤的新棉花,摻和著之前的舊棉,好歹重新給兩人做了件兒像樣的新衣裳。
當然,布料也只是時下最普通的藍色棉布。
不過對此,安寧已經(jīng)很滿意了。
至少不會跟之前一樣,不合身兒不說,身上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補丁,不好看,也不利于她的后續(xù)工作開展。
別看總說什么,人都是同情弱者。但事實上,一個面色發(fā)黑,打扮埋汰跟個小乞兒似的,真跑到跟前,大多數(shù)人第一反應不是同情,而是嫌棄遠離。
家境貧苦,但衣著干凈整潔,在艱難的處境下依舊活潑可愛,堅韌又樂觀向上的小姑娘,才會惹人憐愛,讓人有拉上一把的欲望。
慢悠悠的將之前從許姑娘送的紅色碎布系在剛扎好的辮尾處,對著水面又看了一會兒,安寧這才滿意點頭。
嗯……不錯!活潑可愛,欣欣向上,get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