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禮當(dāng)天。
天剛蒙蒙亮,紅星旅館的房間里就有了動靜。
趙文昌對著鏡子,正跟那根細(xì)細(xì)的領(lǐng)帶較勁。
他一雙大手干慣了粗活,擺弄槍支彈藥靈巧無比,可擺弄起這種精細(xì)玩意兒,怎么都不得勁。
系來系去,那領(lǐng)帶不是歪了就是皺了,讓他有些不耐煩,干脆直接將領(lǐng)帶抽走,打算不系了。
“哎呀,你讓開!”
姜晚秋實在看不下去了,把他從鏡子前推開,自己站了過去。
她踮起腳尖,伸出纖細(xì)的手指仔細(xì)的幫他整理領(lǐng)帶。
離得近了,男人身上那股好聞的皂角味混著陽剛的氣息,一個勁兒地往她鼻子里鉆。
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往下落。
男人襯衫的扣子都沒扣好,敞開的領(lǐng)口下,結(jié)實的胸肌輪廓分明,再往下,隱約還能看到堅硬的腹肌線條。
每一寸都充滿了力量感,格外地……誘人。
姜晚秋心思被擾亂,手上的動作都慢了半拍。
男色誤人啊。
趙文昌一直低著頭,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。
看著她燒得通紅的耳垂,喉結(jié)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。
他忽然伸出長臂,一把將人緊緊攬進(jìn)懷里,低頭就精準(zhǔn)地堵住了她的唇。
“唔……”
他向來都是想要什么,就立馬去做,完全不會虧待自己的人。
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偷了個香后,他才意猶未盡地松開,啞著嗓子在她耳邊說:“好了,走吧,不然要遲到了?!?/p>
不給姜晚秋一點犯別扭的時間。
婚禮設(shè)在一家國營飯店,地方不大,人卻不少,鬧哄哄的。
姜晚秋和趙文昌一進(jìn)場,嘈雜的大堂里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,無數(shù)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。
男人英俊挺拔,一身深灰色西裝襯得他氣宇軒昂;女人明艷動人,新做的裙子讓她像精致的娃娃。
兩個人站在一起,宛如一對璧人,跟這大廳里普遍灰撲撲的穿著和略顯寒酸的氣氛,格格不入。
姜晚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新郎王建軍。
他穿著昨天在店里買的那套新西裝,正滿面春風(fēng)地跟客人打著哈哈,油光滿面。而在他身邊,那個穿著一件舊款白裙子的新娘,不是姜晚夏又是誰?
她臉上畫著很濃的妝,嘴唇涂得血紅,卻怎么也掩不住眼底那股子憔悴和怨毒。
顯然,為了這場婚禮,姜晚夏最終還是賣了母親的首飾,賠了那件婚紗的錢,甚至還忍氣吞聲地給王建軍買了新衣服。
王家看在她這份“誠意”上,雖然讓婚禮照舊舉行,態(tài)度卻愈發(fā)輕蔑和刻薄了。
敬酒的時候,婆婆王母故意手一歪,一杯酒水全灑在了姜晚夏的白裙子上,還陰陽怪氣地罵了句:“毛手毛腳的,一點用都沒有!”
姜晚夏的身體僵在原地,礙著人多,卻也只能陪笑。
等走完流程,開始給賓客挨個敬酒,她一扭頭,恰好就看到了站在不遠(yuǎn)處的姜晚秋夫婦。
她強撐著最后一絲顏面,深吸一口氣,主動挽上王建軍的胳膊,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。
“姐姐,你可算來了?!苯硐某冻鲆荒ǖ靡獾男ΓZ氣里滿是刻意的炫耀,“以后我就是干部太太了,你在鄉(xiāng)下要是有什么難處,盡管開口來找我。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上,建軍肯定會幫你的?!?/p>
她嘴上雖然對著姜晚秋說話,一雙眼睛卻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,不受控制地死死瞟向一旁的趙文昌。
這個男人……這個男人怎么會這么英?。?/p>
前世在鄉(xiāng)下見他的時候,他整天穿著身舊軍裝,不修邊幅,她根本沒注意過他長什么樣。
可現(xiàn)在,他換上這身西裝,整個人挺拔得像一棵青松,那張臉輪廓深邃,比畫報上的明星還要好看!
姜晚夏心里猛地掀起驚濤駭浪。
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矮矮胖胖、正咧著嘴傻笑的王建軍。
第一次,姜晚夏的心里,生出了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悔意。
早知道這個男人這么好看……
不過那悔意也只是一瞬間的事。
姜晚夏很快就在心里安慰自己:好看有什么用?又不能當(dāng)飯吃。
他趙家那點底子,連王家一半的家底都比不上!
這么一想,她心里那點不平衡立馬就煙消云散了,腰桿子又挺直了幾分。
王建軍起初壓根沒注意到姜晚秋,他的心思全在那些來送禮的干部親戚身上。
直到聽見姜晚夏那聲“姐姐”,他才不耐煩地順著自家婆娘的視線瞥了一眼。
只這一眼,他的眼珠子就跟被釘子釘住了一樣,再也挪不開了。
眼前的女人穿著一身時髦的香檳色連衣裙,襯得皮膚白得發(fā)光。
她沒像姜晚夏那樣抹得跟唱戲似的,臉上干干凈凈,只一雙眼睛,亮得像含著水,顧盼間,竟比這飯店里的電燈泡還要晃眼。
那股子明艷又大方的勁兒,瞬間就抓住了他全部的心神。
王建軍眼里的驚艷很快就變成了赤裸裸的貪婪。
姜晚夏敏銳地察覺到丈夫的失態(tài),心里妒火中燒,恨不得當(dāng)場就撓花姜晚秋那張臉。
她故意拔高了嗓門,手在王建軍的胳膊上用力一掐:“建軍,看什么呢?這是我姐姐,你還不快打個招呼!”
王建軍被掐得回過神,非但沒惱,反而借坡下驢,臉上堆起一抹油膩的笑,主動伸出了手。
“哎呀,原來你就是晚秋妹子,久仰大名,幸會幸會!”
他的手就那么直愣愣地懸在半空中,一副不容拒絕的架勢。
大庭廣眾之下,姜晚秋不好駁了他的面子,只好皺著眉,極不情愿地伸出了手。
指尖剛一觸碰到,王建軍便立刻像抓住了什么稀罕物一樣,五指猛地收攏,將她柔軟的小手整個包裹在自己又粗又膩的掌心里。
他沒有立刻松開。
反而用那粗糙的拇指,在她細(xì)嫩的手心上,一下一下,曖昧地摩挲著。
那雙小眼睛更是肆無忌憚,像帶了鉤子,赤裸裸地在她玲瓏有致的身上來回游走。
就是這個觸感!就是這個眼神!
像一條滑膩的毒蛇,瞬間將姜晚秋拖回了前世被他關(guān)在小屋里,無數(shù)個打罵交加的夜晚。
“嗡”的一聲,她腦子里一片空白。
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凈凈,身體控制不住地輕顫起來,連嘴唇都在哆嗦。
站在她身側(cè)的趙文昌,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