嘴長在別人身上,咱們管不住。”老太太冷笑道,“但是!誰要是敢當(dāng)著我老婆子的面,說我孫媳婦一句壞話,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,也得上去撕爛她的嘴!”
趙小花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,心里還是堵得慌:“媽,那……那咱家那些東西,現(xiàn)在要交給文昌嗎?我看干脆給他們在京城那里……”
“等?!瘪R金花聞言,皺了皺眉毛,“再等等?!?/p>
趙小花一愣,沒再問。她知道,老太太心里有數(shù)。
可嘴上說著等,老太太的心卻早就飛到了軍區(qū)醫(yī)院。
她也有些按耐不住了。
沉默了半晌,她又開口道:“先這樣,文昌電報上不是說,等他傷好了就跟晚秋辦酒嗎?咱們不能讓人家姑娘受了委屈。小花,你去,把給晚秋準(zhǔn)備的彩禮,還有家里攢的那些山貨,都拾掇拾掇,明兒一早就寄過去!”
……
幾天后,軍區(qū)醫(yī)院。
姜晚秋正被趙文昌纏著給他按摩,一個郵遞員就送來了一個從村里寄來的、沉甸甸的大包裹。
趙文昌的傷好了不少,已經(jīng)能下地慢慢走了。
他湊過去,幫著姜晚秋一起拆那個用麻繩捆得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的包裹。
包裹一打開,一股熟悉的、帶著泥土氣息的味道就撲面而來。里面是曬干的蘑菇、榛子、成串的紅辣椒,還有幾包用油紙仔細(xì)包好的臘肉。
在這些土特產(chǎn)底下,放著一個古樸的木盒子。
姜晚秋好奇地打開木盒,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盒子里,是厚厚一沓嶄新的大團(tuán)結(jié),旁邊還整整齊齊地碼著各種糧票、布票、工業(yè)券……而在這些錢票底下,靜靜地躺著兩只成色極佳、雕著精細(xì)花紋的金鐲子,和一對小巧的金戒指。
在七十年代,黃金是管制品,私下?lián)碛羞@么多,簡直是不可想象的。這幾乎是一個普通人家一輩子都掏不出的巨款。
姜晚秋看著這貴重的“彩禮”,整個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,拿著木盒的手都有些微微發(fā)顫。
趙文昌見她發(fā)愣,滿不在乎地湊過來看了一眼,然后伸手從里面捻起一只金鐲子,輕描淡寫地說:“奶奶他們送來的,你收著就是。喜歡嗎?”
“這……這太貴重了!”姜晚秋回過神來,連忙要把東西推回去,“你們家……怎么會有這些東西?”
趙文昌沒答話,只是勾起嘴角,拉過她纖細(xì)的手腕。他一手握著她微涼的手,另一只手拿著那只冰涼的金鐲子套上她的手腕。
“這事兒說來話長?!彼_了口,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,“等有機(jī)會,讓奶奶她老人家親口告訴你。你只要知道,我們趙家,虧待不了你這個大功臣?!?/p>
金鐲子穩(wěn)穩(wěn)地戴在了她的皓腕上,尺寸正正好。金色的光澤襯得她的皮膚愈發(fā)瑩白如玉。
趙文昌捏著她的手腕,舉起來端詳了半天,卻突然嫌棄地皺了皺眉:“就是太細(xì)了點(diǎn),跟個線圈似的,不大氣。要我說,就得那種又粗又寬的大金鐲子,戴著才好看?!?/p>
姜晚秋被他這鋼鐵直男的審美逗得笑了出來,心里的震驚和不安也被這句煞風(fēng)景的話給沖淡了。
她抬起眼,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眼波流轉(zhuǎn)間,媚意橫生。
“你……”
趙文昌見女人嬌俏模樣,心思又開始活絡(luò),大手捏著她的手腕,一路滑到女人手肘。
“爸!媽!”
結(jié)果話還沒說出口,剛送郵遞員出去的趙平安又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推門進(jìn)來,自告奮勇地要去抱那個大箱子:“這些東西我來搬回去!媽,你中午想吃啥?我去食堂給你打!”
這幾天,因為姜晚秋懷孕,趙平安簡直成了個小大人,什么事都不讓她干,自己一個人跑前跑后,偏偏還做得井井有條,靠譜得不行。
趙文昌好事被打斷,嘖了一聲,讓那臭小子拿著東西趕緊走。
等人離開,趙文昌又將女人摟在了懷里,還沒開始膩歪,病房門又再一次被敲響了。
“嘖。”
看著趙文昌不勝其擾的模樣,姜晚秋心里很不厚道的笑了出聲。
一個穿著軍裝的警衛(wèi)員走了進(jìn)來,他身姿筆挺,神情嚴(yán)肅,先是沖著趙文昌敬了個禮,然后轉(zhuǎn)向姜晚秋,再次立正站好,聲音洪亮:
“姜晚秋同志,向您報告!罪犯杜文秀已于昨日被追捕歸案!樂首長指示,軍事法庭定于三日后,公開審理杜文秀與何曉曼一案。請您作為本案的重要證人,準(zhǔn)時出席!”
站在一旁的趙文昌敏銳地抓住了幾個字眼,他嚴(yán)肅的看著警衛(wèi)員,聲音也陡然冷了下來:“審理?出了什么事?”
小警衛(wèi)員被他這眼神看得一愣,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,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趙文昌:“營長,嫂子沒跟您說嗎?就是前幾天,何曉曼伙同杜文秀,在廢棄倉庫那邊,意圖對嫂子不軌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,趙文昌周身的氣壓已經(jīng)低得嚇人。
“不軌?”他只覺得有一股血猛地沖上頭頂,下一秒,他猛地向前走了幾步,一副當(dāng)即就要沖出去找人麻煩的勢頭:“他們?nèi)四兀?!關(guān)在哪兒?!老子現(xiàn)在就要親手?jǐn)懒怂麄?!?/p>
他動作太大,剛愈合沒幾天的傷口瞬間崩裂。
一聲壓抑的悶哼從他喉嚨里溢出,他整個身子晃了晃,鮮紅的血迅速從傷口滲出,染紅了一層又一層的白色紗布,最終滲透了腿上的病號服,看著觸目驚心。
“趙文昌!”
姜晚秋嚇得魂都飛了,尖叫一聲,想也不想地就從后面撲了上去,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抱住他精壯的腰。
“你瘋了!你的傷!”,她的臉貼在他滾燙而緊繃的后背上,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肌肉因暴怒而劇烈地顫抖:“我沒事!你聽見沒有!我一點(diǎn)事都沒有!顧飛雁及時趕到了,我好好的!”
她怕的就是這個。
她知道趙文昌的脾氣,一遇到跟她有關(guān)的事,就容易上頭,什么理智都沒了。她就是怕影響他養(yǎng)傷,才想著瞞幾天,等他傷好了再慢慢說,誰知道……
男人因為情緒激動,喘的厲害。姜晚秋能感覺到他胸腔里那顆心臟在瘋狂地跳動,仿佛要撞破胸膛。
她不敢松手,只能更緊地抱著他,把自己的體溫渡過去,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重復(fù):“我真的沒事,你看我,不是好好的嗎?你要是再動,傷口就全裂開了!趙文昌,你聽話!”
懷里的男人終于漸漸卸了力,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,最后任由女人將他拉回到了床上。
警衛(wèi)員見勢不妙,傳達(dá)完首長的口令后立馬開溜。
“都怪我,”趙文昌緊緊的皺著眉頭,抱著女人的腰,將自己的臉埋在女人的肚子上,聲音充滿了懊悔和后怕,“我要是早點(diǎn)回來……我要是在你身邊,他要是敢湊上來,我當(dāng)時就斃了他!”
幾天后,軍事法庭。
莊嚴(yán)肅穆的法庭里,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。
姜晚秋作為證人,坐在證人席上。她神情平靜,聲音清晰,冷靜地將那天在倉庫里發(fā)生的一切,一字一句地陳述出來。不帶一絲情緒,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心驚肉跳。
輪到何曉曼時,她整個人已經(jīng)哭得不成人形,鼻涕眼淚糊了一臉。她癱軟在地上,又被一左一右的解放軍撈了起來,指著旁邊的杜文秀,聲嘶力竭地哭喊:“不是我!法官,都是他!都是他騙我的!他說他愛我,會娶我,我……我就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,一時糊涂??!”
而被她指著的杜文秀,像條瘋狗一樣反咬一口,歇斯底里地吼道:“你放屁!何曉曼!是你!是你一次次寫信勾引我,說周建國那方面不行,滿足不了你!是你這個騷貨主動的!”
為了脫罪,他什么都顧不上了,漲紅著臉,爆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:“法官!這賤人一點(diǎn)都不老實(shí),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根本就不是周建國的!”
一言既出,法庭瞬間一片嘩然!
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面如死灰的周建國身上。
在法官的傳喚下,他像一具行尸走肉,沉默地走上前來。
他從上衣口袋里,掏出一張被捏得發(fā)皺的醫(yī)院診斷證明,雙手遞交上去。
“報告法官,”他的聲音有些干澀,“我……患有無精癥,無法生育。”
……
最終,法庭當(dāng)庭宣判:杜文秀因強(qiáng)奸未遂、盜竊部隊財產(chǎn)等多項罪名,判處二十年勞改!何曉曼因通奸、誣告陷害、協(xié)同犯罪等,被強(qiáng)制離婚,開除軍屬身份,遣送原籍農(nóng)場監(jiān)督勞動十年!
聽著判決,趙文昌坐在旁聽席上,冷冷地盯著那對被警衛(wèi)員拖下去的狗男女。
勞改?
很好。既然被送去勞改,那就落在了他的地盤上。
他不會讓這對狗男女,好過一天。
審判結(jié)束,姜晚秋走出法院大門,刺眼的陽光讓她微微瞇起了眼。門口,站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身影。
是周建國。
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,頭發(fā)白了大半,背也駝了。他看到姜晚秋,默默地走上前,對著她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謝謝你,姜晚秋同志?!彼穆曇衾飵е唤z解脫,“雖然……很難堪,但對我來說,也算是一種解脫了。”
說完,他落寞地轉(zhuǎn)過身,一步一步地離開了。
望著周建國那蕭索得仿佛被霜打過的背影,姜晚秋心里也跟著堵得慌,想開口說兩句安慰的話,可話到嘴邊,又覺得蒼白無力。
這種戴了綠帽還得當(dāng)著所有人的面說自己生不了的事,擱哪個男人身上都受不住。
她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的空間,腦子里模模糊糊地閃過一些瓶瓶罐罐的影子。好像……是有什么藥酒還是丹藥,能治男人無精癥的毛???
姜晚秋想著,等今天回去了,得好好翻找一下。
她正出著神,一只滾燙的大手忽然攬住了她的腰,將她整個人帶進(jìn)一個堅實(shí)的懷抱里。
趙文昌聲音又沉又冷:“別看了,管不住自己婆娘,要不是看他可憐,周建軍我也不會放過?!?/p>
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,顯然還在為法庭上的事生氣。姜晚秋順勢靠在他懷里,仰起臉,軟聲說:“話也不能這么說,畢竟他也是被何曉曼騙過的人。不說了,我們先回去吧,你腿還傷著呢,不能站太久?!?/p>
誰知,回到病房,趙文昌思量許久,又突然對著姜晚秋道:“不行!這事等不了!”
姜晚秋被他看得一愣:“什么事等不了?”
“結(jié)婚!”趙文昌擲地有聲地吐出兩個字,幾步跨到床頭柜前,一把拉開抽屜,從里面翻出一張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放在那里的表格。
正是他早就填好了的結(jié)婚申請表。
“你這傷還沒好利索,著什么急??!結(jié)婚那么費(fèi)精力的事,怎么也得等你傷好了再說?!苯砬镉中奶塾趾眯?,起身想去攔他。
這男人,怎么說風(fēng)就是雨。
趙文昌卻執(zhí)拗地推開她的手:“不行,不能再等了。”
他必須馬上、立刻就跟她結(jié)婚!
他要讓整個軍區(qū)的人都知道,姜晚秋是他趙文昌的女人!
他倒要看看,以后,誰他娘的還敢動女人一根汗毛!”
師長趙長峰的辦公室里,趙文昌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推開門,把那張申請表“啪”地一下,重重地拍在了辦公桌上。
趙長峰正低頭看著文件,被這動靜嚇了一大跳,抬起頭,看到是趙文昌這副火急火燎的模樣,又看了看被男人拍在桌子上的申請表,不由得樂了,往椅背上一靠,慢悠悠地揶揄道:“喲,這不是咱們趙大營長嗎?我記得某人之前不還梗著脖子跟我說一個人自在,死活不愿意成家?這會兒怎么了,跑得倒是比誰都快,屁股后頭有狼攆你???”
“師長,您就別拿我開涮了!”趙文昌鄭重其事地宣布,“我要結(jié)婚!而且,我要給我媳婦兒辦一個全軍區(qū)最熱鬧、最風(fēng)光的婚禮!”
趙長峰聞言,臉上的笑容淡了些,他拿起那張申請表,掃了一眼,又抬眼看了看趙文昌,拿起鋼筆,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不過,你和姜晚秋結(jié)婚,有句話我得提前告訴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