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中的異物感引起他的注意。
看了眼手中的軍令牌,想起了昨夜意識混沌間江箐珂同他說的話。
唇線緊繃,森冷鋒銳的雙眼抬起,他掀開被子,大步沖下床榻。
似是仍抱著一絲希望,瘋一般地四下尋找江箐珂的身影。
可側殿、耳室、屏風后,皆是空空蕩蕩,根本不見那個一轉身就會沖他明朗一笑的身影。
他的那道光沒了。
沒有江箐珂在的地方,就是如此的晦暗冷清。
就像有利爪在抓撓他的心一樣,痛得人胸腔發(fā)緊,酸澀彌漫,連呼吸都成了負擔。
異瞳濕紅,盛著兩色的憤怒和悲傷
曹公公躬身靠近,操心地給李玄堯披了件長袍。
“殿下,太子妃昨夜跟喜晴姑娘......走了?!?p>“發(fā)現(xiàn)時,已經晚了?!?p>“雖已經派人出去追查,但是到現(xiàn)在也沒有消息。”
李玄堯仰面,緊閉雙眼。
垂在身側的手則緊緊攥著那塊軍令牌。
那骨節(jié)泛白,手臂青筋暴起,恰如他昨夜無聲的嘶喊,明明用了力,卻是徒勞。
他從未像今天恨自己如此無用。
為何他是個不能喊、不能叫的啞巴?
為何昨夜要乖乖聽她的話?
是因為他騙過她一次,所以,她定要用這么殘忍的方式來報復他?
曹公公雖知曉李玄堯心緒不佳,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提醒。
“殿下,該回京城了,堆積了一日的朝政可耽誤不得啊?!?p>“穆大公子和欽天監(jiān)的儀仗隊伍已出發(fā)先回京城了,奴才也安排了一名女婢扮成太子妃,上了馬車,暫時遮掩此事。”
“至于尋太子妃的事,眼下去何處尋也沒個頭緒,還得回宮從長計議才是?!?p>對。
人跑了,追回來便是。
……
快馬加鞭趕回到京城后,李玄堯立即派谷羽和谷俊分頭去了兩個地方。
一個是江家在永寧坊臨時住的宅邸,一個便是佰順鏢局。
沒多久,谷羽和谷俊陸續(xù)回宮稟報。
谷羽先說。
“據(jù)張氏所言,江止幫鏢局兄弟走趟鏢,昨日天不亮就離開了宅子。”
“走之前的前幾日,還同張氏說過,此趟鏢走完會回去西延,看看江老將軍,估摸有陣子不會回京城?!?p>谷俊接著道:“佰順鏢局的人也是同樣的說法,說江止幫忙去西邊送趟鏢,順便回趟西延?!?p>穆珩在旁煞有介事地分析起來。
“這不明擺著嗎?”
“太子妃定是跟江大公子一起走的。”
“既然是費盡心思逃出去的,若真直接跑回西延,未免過于蠢笨了些?!?p>李玄堯側眸,一個眼刀子朝穆珩直愣愣地刺了過去。
那壓制的憤怒、急切和幽怨,都化成森冷的寒意,縈繞在他的周身,威凜逼人,讓人不敢再妄言一句。
穆珩收斂起那份隨意,清了清嗓子,好心提醒。
“眼下,你登基即位最為重要,尋太子妃的事,不如暫且擱置一段時間?!?p>“今日探子來報,說惠貴妃和十皇子那邊最近似乎有動作。”
李玄堯垂眸,指腹摩挲了片刻,又提筆寫字,同谷羽和谷俊二人下令。
【去查查佰順鏢局最近辦的所有通關文牒,以及昨日或前日出發(fā)的鏢隊路線?!?p>【江止常見的那位酒樓老板娘,也去查查?!?p>谷羽和谷俊二人再次領命而去。
而江箐珂出逃之事,很快就傳到了穆元雄的耳朵里。
穆元雄匆匆來到東宮,與李玄堯和穆珩二人商議了一番。
宮內眼目眾多,鳳鸞軒里一直空著,勢必會引起他人的猜疑。
而隨便安排個宮婢在里面裝模作樣,又終究不是穩(wěn)妥之策。
思來想去,穆元雄想了個法子。
當日便派穆珩出宮去辦。
……
萬佛寺。
穆汐正面無表情地在禪房里抄經。
她心如死灰,早已不再企盼什么。
適時,花容欣喜不已地從外面跑進來,“小主,你猜誰來了?”
古井般的鳳眸終于有了一絲波動。
穆汐緩緩掀眸,朝門口望去。
在見到那熟悉無比的面孔時,她心頭猛然抽痛了一下,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。
只是那張臉,卻不是那雙眼,那個人。
她坐在那里不動,低頭繼續(xù)抄著經文。
穆珩走進屋內,沉聲問她。
“最近過得可好?”
穆汐沉默,連頭都不抬一下。
穆珩又道:“畢竟是皇上下的令,又礙于殿下的情面,我這個當兄長的,雖然一直想來看看你,卻實有不便。”
“只能安排人讓佛寺里的主持對你多加照拂。”
“還希望你莫要怪為兄才是?!?p>見穆汐始終沒有回應,穆珩便也不好再拉著她說什么。
于是,開門見山地說起了此行的目的。
“今日能來見你,也是得父親準允?!?p>默了默,穆珩直言道:“太子妃跑了,可衡帝禪位在即,正是殿下登基的關鍵時刻,惠貴妃那邊又虎視眈眈,一直在伺機而動?!?p>“太子妃出逃的事情,說什么也得先瞞一陣子?!?p>“所以,父親今日便讓我送個人過來?!?p>話落,穆珩對著屋外的人沉聲下令:“進來吧?!?p>穆汐抬頭看去。
只見一位豆蔻少女走了禪房。
少女發(fā)一身白衣,打扮甚是清淡素雅。
雖然年紀不大,可眉眼間卻是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沉穩(wěn)和成熟。
見了穆汐,少女甚是機靈地下跪行禮。
“玖兒見過小主?!?p>聲音脆生生的,很是好聽。
穆珩繼續(xù)又言。
“父親暗中培養(yǎng)的這批細作中,就屬玖兒的身量和臉盤跟太子妃最像?!?p>“玖兒也同鸝鶯一樣最擅長口技,凡是聽到的聲音,都能模仿得七八分像?!?p>“再加上花容的易容術,怕是和太子妃站在一起,也難辨真假?!?p>“而且她能習武,定能混人耳目,暫且?guī)蜄|宮隱瞞一陣子?!?p>“父親說了,待此事過后,也好借著這個人情,同太子殿下和皇上求情,早日把你接回宮去?!?p>沾了墨汁的筆懸停在那里許久,直至墨汁滴落在宣紙上。
穆汐既沒有點頭,但也沒有搖頭。
穆珩瞧了瞧,自覺氛圍沉冷尷尬,便起身離去。
在踏出房門外時,他還是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。
“若是你一直隱忍不動,安安靜靜地守在殿下身旁,何苦落到這般田地?”
“如今江箐珂自己主動讓了位置,你卻被關在此處,到底是白折騰一場?!?p>“但凡你能隱忍蟄伏,此時笑的便是你。”
“把人教好了,明日我派人來接?!?p>嘆了口氣,穆珩無奈而去。
穆汐起身,繞過案桌,清冷而高傲地走到那少女身前。
玉蔥素指捏住少女的兩頰,她垂眸睥睨,細細打量著。
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穆汐淺淺地笑了起來。
【可學過房中術?】
花容怔了一瞬,但在穆汐目光的威逼下,還是如實轉述。
玖兒聽后,喏聲點頭。
“回小主,奴婢學過?!?p>【知道如何勾引男人嘛?】
玖兒答:“知道?!?p>【你既叫我小主,是不是也該聽我的話?】
玖兒點頭:“請小主吩咐?!?p>【進了宮后,你要想辦法爬上殿下的床?!?p>【若能給殿下生個一兒半女的,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?!?p>玖兒聽了怔愣。
花容說完則是不解。
“小主這是為何?”
穆汐淺淺勾唇,笑得清冷又陰鷙。
她轉身走到案桌前,在那串經文后,提筆寫了一行字,給花容看。
【破了殿下守身如玉的癡心,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可笑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