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后面動靜。
剛要上馬車的宋慕白身子一僵,順著聲音扭頭看去。
滿臉的驚駭。
就見對面街道兩側(cè)商鋪的房梁上,如大鵬展翅般沖下來至少上百名黑衣蒙面人。
他們手持刀劍,身上殺氣濃郁,奮不顧身向越國使團(tuán)的車隊殺過去。
如此還沒完,陸陸續(xù)續(xù)還不間斷有黑衣人現(xiàn)身。
除此之外,房梁上隱蔽處,以及街道商鋪二樓三樓窗戶內(nèi),還有不知數(shù)量黑衣人隱藏在那里,一只只利箭如雨幕般射出。
刷刷刷......
帶著破空聲,釘入越國使臣馬車車體。
有的從車窗射入,里面響起驚慌慘叫。
有的直接射穿越國馬背上侍衛(wèi)的胸膛。
這一變化來得太突然,七皇子慕容奕臉色大變,來不及做部署,便被黑衣人和慌亂逃竄的百姓,沖散的節(jié)節(jié)后退,跟越國使臣的車隊拉開距離。
“快!找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救人!擊殺刺客!”
慕容奕大喊。
他以為刺客是來刺殺他的,然而等他和越國使團(tuán)的人拉開距離后,他發(fā)現(xiàn)那些黑衣人的目標(biāo)只是越國人。
一時間,倒是松了口氣。
然緊跟而來,他就想到,若是越國使團(tuán),尤其是車內(nèi)坐著的越國太子和六公主,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,他也討不到好去。
剎那,慕容奕的臉色簡直黑成了鍋底。
他面目猙獰地咬牙,首先就懷疑上了九皇子。
所謂的益處最大的,就是最大嫌疑人的定律!
這次接待越國使臣,他若失利,首當(dāng)其沖,九皇子受益最大!
不是他多想,實在是九皇子這次回京整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。
之前,九皇子一直在軍中磨礪,數(shù)年未回京,仿若同京城一切隔絕了,他也從沒拿這人當(dāng)回事,甚至有一度他都忘了皇子之中還有此人了。
實在是,這慕容彥在軍中這幾年從未立過戰(zhàn)功,也從未有上報他出過什么錯。此人進(jìn)入軍中后,就像一個不起眼的石子,丟進(jìn)了茫茫大海,無聲無息。
實在要用一個詞形容就是:平庸無奇!
但一個月前,那人就申請了調(diào)回京城,人還沒到,京中各個酒樓茶館的說書先生就不約而同大肆贊揚九皇子。
說九皇子自幼在軍中長大,是最懂百姓疾苦的皇子。那家伙回京途中,平息兩處大小山匪。
在百姓中賺得了好名聲不說,還傳出也不知真假,在回京途中遇刺的消息,明里暗里把矛頭對準(zhǔn)留守京中皇子,就差沒明說他遇刺是其他皇子做的了。
試問,一個飽受苦難,為民,又遭奸人暗殺的皇子,豈能不引起百姓的同情和擁戴?
這般為自己造勢博個好名聲,慕容奕不得不多想,老九定是聽聞了父皇龍體支撐不了多久,才急著回來奪權(quán)來了。
“混賬!”
“老九當(dāng)真是無所不用其極!”
“奸詐小人!”
慕容奕咬牙切齒,一邊往安全地帶撤去,又要一邊吩咐人去請救兵,來搭救越國太子和六公主。
而此時此刻。
街道一處酒樓的三樓。
一道湛藍(lán)色身影在窗口駐足了很久。
此人面容陰柔,五官精致,眸底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深沉陰冷。
這人不是別人,正是被慕容奕在心里罵得狗血淋頭的九皇子,慕容彥!
“九殿下,咱們要不要現(xiàn)身幫忙?”
慕容彥身后的心腹侍衛(wèi)拱手問道,目光落在不遠(yuǎn)處廝殺成片的混亂上。
“本殿下為何要幫忙?”
慕容彥輕嗤,這一聲如夾雜著寒冬的冰碴,凍得人心都跟著一凜。他目光落在不遠(yuǎn)處的廝殺上,眸底閃過不屑和涼薄。
“可,殿下您若不出手幫忙,若是被人知道你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場,定會被懷疑這場刺殺是您安排的?!?/p>
“懷疑便懷疑,七哥護(hù)不住自己和越國使臣,是他無能,與我何干!”
慕容彥事不關(guān)己地說道,轉(zhuǎn)身離開窗口,坐下。
他剛回京,連口熱乎飯都沒吃上呢,就讓他去管閑事?
懶得管!
慕容彥,乃第一任太子慕容淮的胞弟,但二人性格和模樣完全沒一點相似之處,而遭皇帝不喜。
傳說第一任太子慕容淮性格溫潤儒雅,謙和待下,仁德寬厚。就像冬日的驕陽,和煦卻不刺目,又滿腹經(jīng)綸,知書曠達(dá),是個真正的謙謙君子。
然慕容彥五官長相陰柔不說,性子也偏執(zhí)陰鷙,難以捉摸,在老皇帝眼中,此子難以掌控。
與慕容淮對比,二人一個是白日,一個是暗夜。
慕容彥想著某些過往,眉尾輕蔑地挑了挑。
又道:“本殿下餓了,催下店小二,盡快上菜。”
“......”
侍衛(wèi)嘴角抽搐了下,現(xiàn)在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被這場刺殺,嚇得屁滾尿流躲起來了,哪里還有人傳菜。
“快去!”慕容彥不悅地催促。
“是,殿下,屬下這便去?!?/p>
侍衛(wèi)無奈,轉(zhuǎn)身去到一樓后廚,拎著躲進(jìn)桌下的掌廚衣領(lǐng),把人提溜出來。
“把你店里的拿手菜各上一道,要辣,不要蔥姜,記住了嗎?”
“記,記住了?!睆N房掌勺和伙計欲哭無淚點頭。
“行了,抓緊去做吧,要速度!”侍衛(wèi)松開人,又警告一番。
掌勺擦著額頭的汗,手腳都在發(fā)顫。
心中叫苦卻也不敢吱聲,這個是什么大爺啊,這等情況,還吃得進(jìn)去飯?
與此同時。
外面。
街道中間地帶,越國那些侍衛(wèi)瞬息間和黑衣人兵刃交接在一起。
廝殺的難分難舍。
才片刻功夫,黑衣人和越國人兩方便都出現(xiàn)了傷亡。
血腥氣被風(fēng)吹散著,彌漫在整條街道,讓人聞之欲嘔。
百姓們嚇得屁滾尿流,逃竄的逃竄,哭喊的哭喊。
宋慕白瞧著這亂哄哄的場景,眉頭擰成了疙瘩。
他馬車所在位置距離越國使臣車隊還遠(yuǎn),并沒受到太大波及。
若現(xiàn)在立馬離開,完全可以不攪入這場混亂中。
但若是遲了,往這個方向驚慌逃竄過來的百姓,瞬息就能淹沒他的馬車,讓他的馬車寸步難行。
“三少爺?咱們跑嗎?”
車夫白著臉顫顫巍巍問著,嚇得雙股都在打顫。
天老爺!
怎么出門一趟,竟是遇到了這天塌的大陣仗?
這是哪來的黑衣人?
敢在天子腳下刺殺越國使臣!
嘶!
又死一個!
車夫捂著臉不敢看。
宋慕白雙手握拳,沉寂一瞬,眸光在秦霜回所在的酒樓掠過,轉(zhuǎn)而收回視線。
低聲吩咐道:“走,從小道離開?!?/p>
說罷,就要鉆進(jìn)車廂。
他的馬車并沒有宋府標(biāo)識,就算他在這混亂中離開,也沒人會注意到他,談不上追責(zé)。
這等事,還是少沾染的好。
而且,街那邊已經(jīng)傳來一陣異常紛雜的馬蹄聲,聽動靜不下百人。
他猜測,應(yīng)該是五城兵馬司的人趕來了。
然,上車的那一剎那,他余光掃過那片混亂,視線落在一名胸口中了一劍,身形魁梧的黑衣人身上時,他突地瞳孔一震。
隨之,整個后背都僵住了。
“你把馬車拐入右方小道,順著小道一路向前,第二個岔路口小道左拐,再......去到千機樓,把馬車停在千機樓門口等我......我去去就來。”
扔下交代。
他身影便消失在原地。
車夫傻眼。
“少......”
想喊人,又反應(yīng)過來緊忙捂嘴噤聲。
他不傻,這等情況要是讓人知道宋國公府小國公爺出現(xiàn)在這里,那七皇子,救也是麻煩,不救還是麻煩。
車夫皮一下緊繃起來,回憶著主子的吩咐,爬上車轅,揮著韁繩,把馬車迅速拐進(jìn)右方小道......
等車夫按照自家少爺?shù)姆愿?,把馬車七扭八拐,拐到千機樓門口的時候,又被雷的腦袋嗡嗡的!
伶人館?!
娘嘞!
三少爺怎么讓他來這種地方等?
三少爺不會是里面??桶??
不然怎么會對千機樓周邊的地形這么熟悉?
完了!
完了!
夫人還指著三少爺傳宗接代呢!
咋就彎了?
而另一邊。
宋慕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個指令,會讓車夫腦子里竄出那么多的戲,他輕功運用到極致,迅速沖進(jìn)臨街一家商鋪。
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一身黑衣,蒙上面,飛身又混進(jìn)了黑衣人同越國使臣廝殺中。
就見他,在一名滿身是血的蒙面黑衣人,后背又要挨上一劍的前一刻,揪住那人一躍而起,隨之手中也不知扔下了何物,只聽砰砰砰幾聲巨響,原地似有火藥炸開,瞬間半條街都被煙霧籠罩住,讓人一時間視線嚴(yán)重受阻。
趁著這空擋,煙霧中響起一聲厲喝:“他們的救援來了,快撤!”
混亂中,在煙霧的掩飾下,宋慕白架著人,施展輕功竄進(jìn)旁邊的店鋪。
此救人過程,快到讓人以為是自己眼花。
待煙霧散盡。
黑衣人全部消失不見。
就連黑衣人的尸體都沒剩一個。
慕容奕看著這樣的場景,呆愣了一瞬,氣得差點原地跺腳。
“快去查看越國太子和六公主可安好!”
“是!”
手下領(lǐng)命下去查看,須臾回來稟報:“回稟七殿下,越國太子和六公主只是受了些驚嚇,人安然無事?!?/p>
聽到這,慕容奕才算是松了口氣。
人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!
不然,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宮交代了。
這時,五城兵馬司的人趕來。
為首一名中年人翻身下馬,一雙眼凌厲地在四周掃了一圈,鎖定慕容奕后,幾個跨步來到跟前。
“六殿下,臣來遲,刺客在哪里?”
“......刺客,跑了!”慕容奕咬牙。
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廖昌聞言,大手一揮下了命令。
“搜!”
一聲令下,所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四處散開。
不大一會兒,一個小兵手握著一物跑來。
“六殿下,廖大人,小的在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。”
說著,那人遞上一枚令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