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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0章 重要的人

  方松鶴收回看向遠去之人的背影,他有幾分不好意思,“抱歉?!?/p>

  桑朵拉著蒼硯遠離一步,警惕的說道:“我都答應(yīng)少主不會躲著藏著了,你來找我們是想做什么?”

  方松鶴正色道:“姑娘是苗疆人,想必對苗疆過去發(fā)生的事情也熟知一二,我想請教姑娘,苗疆在百年之前是否發(fā)生過什么變故?”

  回了府邸,小丫鬟問:“小姐,要去看公子嗎?”

  李芙蓉?fù)u搖頭,“我想休息了,你不用守著我?!?/p>

  小丫鬟心中奇怪,自從小姐那日晚歸之后就變得很不對勁,不僅不再時不時地去纏著公子,就連見老爺?shù)臅r間也變少了,時常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小丫鬟聽命離開,李芙蓉趴在了桌子上,漸漸的出了神。

  “你是在煩惱什么?”

  老人神出鬼沒的,不知何時竟坐在了她的對面,仿若主人一般給自己倒了杯茶,悠哉閑適。

  他體內(nèi)的傷還沒好,蠱毒也還沒解,但外傷好了許多,如今簡單的行動已經(jīng)不成問題。

  李芙蓉也習(xí)慣了他的悄無聲息,她趴在桌子上不動,低聲道:“如果有一天,你發(fā)現(xiàn)你的親人并不是你的親人,你會如何?”

  老者握著茶杯的手一頓,面具之下,渾濁的眼睛盯著她,“你想如何?”

  “我不知道?!崩钴饺孛蛎虼?,把臉埋了起來,“這些榮華富貴的日子本就不是我的,他們說……我還有個哥哥在世,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,我一見到他,便會害怕,會……會愧疚……”

  老者語意不明,“是嗎?你竟然還有個哥哥?!?/p>

  “他一定吃了很多苦……”李芙蓉抓緊了衣角,氣息不穩(wěn)。

  “你既如此心疼他,不如離開李家,回去找他好了?!?/p>

  李芙蓉抬起臉,“那爹和哥哥怎么辦?”

  老者笑了笑,“你又放不下李家的人,既然如此,那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,留在李家繼續(xù)做你的大小姐,不好嗎?”

  李芙蓉低頭揪著衣角,面色糾結(jié)。

  老者飲了杯茶,慢慢悠悠的問:“難不成陪著你長大的哥哥,還比不上外面那個只占了一層血緣關(guān)系的兄長嗎?”

  “這樣不對。”

  忽聽女孩細(xì)小如蚊的聲音傳來,老者垂眸,定定的看著她。

  李芙蓉抬起臉,目光清澈,宛若春水,“為什么一定要把他們做比較呢?”

  屋子里靜了片刻,只有茶香在空氣中緩緩流動。

  “當(dāng)年,黃衫姑娘從天而降,解了城內(nèi)的瘟疫危機,也是在陽城,她結(jié)識了當(dāng)時從苗疆而來的年輕男子。”

  “那個苗疆人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,殘忍恐怖,若非是有黃衫姑娘在,他就會讓他的傀儡抓上病重之人去研究他的蠱毒了?!?/p>

  “再后來,黃衫姑娘一路陪著他從陽城出發(fā),經(jīng)過梧桐村、滄海洲、梟城,回到了苗疆?!?/p>

  “也不知怎的,苗疆彼時有巫蠱之亂,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,黃衫姑娘香消玉殞,那個苗疆人大約是掛念了她幾年吧,之后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娶妻生子了?!?/p>

  高畫師緊張的看著眼前的人,咽了口唾沫,“祖師爺聽到黃衫姑娘的死,還很是惋惜,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。”

  楚府里,高畫師雙腳并攏的坐在石凳上,周圍圍了一圈的人,令他壓力十分之大。

  眾人再看向楚禾手中的畫。

  楚盛摸摸胡子,又瞥了眼阿九,“苗疆人都是白毛嗎?”

  阿九緩緩抬起手,勾著自己一縷白色長發(fā),嘴角勾起得意的笑:“阿禾就喜歡我的頭發(fā)?!?/p>

  楚盛“哼”了一聲,臉色不太好。

  白蓮端著蓮子羹走了過來,“方大俠辛苦了,這蓮子羹是我親手熬的,你快嘗嘗?!?/p>

  方松鶴慌忙避開,挪到了阿九身側(cè),“我不餓,心領(lǐng)了?!?/p>

  白蓮還想追過去,楚盛一雙眼掃過來。

  她腳步一頓,臉上帶笑,隨手拿起丫鬟手里端的另一碗羹湯放進了楚盛手里,“老爺,你也喝?!?/p>

  白蓮倒是想再近距離看看方松鶴,但阿九就在旁邊,她心里瘆得慌,不敢過去。

  阿九可不屑于為方松鶴擋桃花,他牽著楚禾的手往旁邊挪了兩步。

  “我打探過了,百年之前,苗疆分為兩派,巫門與蠱門,內(nèi)亂不斷,死傷無數(shù),更甚至到了最后,那些吞噬了無數(shù)同類的蠱蟲不再受控,由此出現(xiàn)了巫蠱之亂?!?/p>

  方松鶴眼見白蓮又要湊過來,他先一步又到了阿九身側(cè)站著。

  阿九正與楚禾偷偷摸摸的摸著小手,見方松鶴又湊過來,不悅的瞪了過去。

  方松鶴只當(dāng)看不到,繼續(xù)說道:“兩派的人斗得兩敗俱傷之際,終于決定聯(lián)手把失控的蠱蟲困在了蠱池里,但它們躁動不安,很快又會突破禁制沖出來,這時候便需要獻祭一個特殊的人?!?/p>

  楚禾追問:“什么樣的人才算特殊?”

  “一個集蠱術(shù)之大成,能夠奉獻出血肉,身軀強大到能夠化作萬千蠱蟲沉眠的溫床的人,只有這樣的人,才能平息蠱蟲的戾氣,消弭巫蠱之亂?!?/p>

  身軀化作萬千蠱蟲的溫床。

  楚禾身體忽然冷得厲害,不由自主的抬眸,定定的看著身邊的人。

  阿九卻還是置身于世外的模樣,甚至是在楚禾看過來的時候,用手指戳戳她的臉,唇角還帶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  方松鶴看著畫里白發(fā)男人的背影,面色凝重,“無數(shù)蠱毒之術(shù)皆出自于他之手,傀儡術(shù)也是由他所開創(chuàng),更是馴化了無數(shù)的蠱蟲,毋庸置疑,他很強,是獻祭的不二人選。”

  “可是不知為何,到了最后他沒有死。”

  “他從蠱池里走了出來,更是把斗了數(shù)百年的巫門與蠱門合二為一,成了巫蠱門的第一位門主。”

  方松鶴沉聲道:“六十年前,發(fā)生在梧桐村的白發(fā)鬼屠村事件,再到二十年前的滄海洲之亂,又到十五年前的蒼家滅門,以及現(xiàn)在梟城與陽城的邪祟禍?zhǔn)?,它們給我的感覺并不是偶然?!?/p>

  略微沉默之后,方松鶴道:“我懷疑百年之前的巫蠱門門主,還活著?!?/p>

  陰風(fēng)陣陣,不少人打了個寒顫。

  白蓮率先恐慌的躲在了楚盛身后,“怎么可能?一個人怎么可能活這么久!”

  楚盛也繃緊了身體,“沒有證據(jù),不可妄下定論?!?/p>

  方松鶴看向阿九,“你以為呢?”

  阿九似笑非笑,“誰知道呢?”

  楚禾忽的拽著阿九離開,她回頭說道:“很晚了,我累了,我?guī)О⒕畔然厝バ菹ⅲ ?/p>

  方松鶴看著他們的背影,道:“近來城里來了許多高手,風(fēng)雨欲來。”

  楚禾抓著阿九的手一緊。

  阿九俯下身摸摸她的頭頂,“好阿禾,別怕。”

  楚禾沒有吭聲,腳步加快,幾乎是強硬的拖著他進了房間,把門窗都關(guān)上之后,她松開抓著阿九的手,目標(biāo)明確的拿出包袱攤開擺在床上,從衣柜里翻出一件件衣裳。

  “我待會就去找我爹,和他說我要帶你出趟遠門!”楚禾再抬起頭要去拿東西,一眼看見賴在身邊的人無所事事的模樣,推了一下他,急道,“你別閑著了,要帶什么東西,趕緊打包!”

  阿九抓住了楚禾的手,讓忙的手足無措的她停了下來,“為何要出遠門,我們不是要大婚了嗎?”

  “你是真的笨蛋嗎!”楚禾抿著唇,抓著他的一縷頭發(fā),語氣也有些急,“我有感覺,那些事情都是沖著你來的,我們趕緊離開,再不走或許就來不及了!”

  什么蠱池?

  什么獻祭?

  這些發(fā)生在百年之前的荒唐事,她不會看著它們再發(fā)生在阿九的身上。

  阿九俯下身,與暴躁的女孩額頭輕碰,紅眸里閃閃爍爍,“可是這里是阿禾的家?!?/p>

  “我們離家以后還能再回來,但是你要是出了事……我害怕我會再也找不到你了?!?/p>

  阿九怔住,呼吸有些亂。

 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所畏懼的,可此刻,她聲音里的顫抖卻讓他心口一緊。

  楚禾走進他的懷里,伸出手環(huán)住他的脖子,臉也埋在了他的胸膛,閉上眼的瞬間,浮現(xiàn)出了許多的畫面。

  藥人窟里,他破碎不全的身體掩埋在蟲潮里。

  客棧外的樹林,他跪倒在血泊里,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臟。

  滄海洲的郊外,他連人的模樣也失去了,成了萬千蠱蟲尸體般聚集在一起的、只會蠕動著的不可言說的存在。

  她鼻音微重,“蚩衍,我不要再看到你出事了?!?/p>

  少年眉眼低垂,紅眸里的光微微顫動,像是湖面被風(fēng)拂過的漣漪,一縷白發(fā)滑落,又落在了她的肩頭,與她的黑發(fā)交織,失去了界限。

  摟著她身體的手越來越緊,卻克制著力氣不傷害她,蒼白的手按在她背后,手背青筋泛起,壓抑著洶涌的情緒。

  “阿禾?!?/p>

  “嗯?!?/p>

  少年嗓音沙啞,艱難的道:“我很重要嗎?”

  楚禾往他的懷里貼的更緊,悶著聲音道:“廢話,你可是我喜歡的人,還是小寶未來的父親,你當(dāng)然重要了!”

  他輕笑出聲,摸著她的頭頂,又低下頭蹭蹭她的面頰,“笨蛋。”

  會把他這樣的人視為重要的存在,她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