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臉一紅,想著自己年少,無意婚配。
剛想拒絕,母后立即接口,語氣看似溫婉,實則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。
“陛下三思!鳳兒是長公主,婚事關(guān)乎國本,豈能只看心意?依臣妾之見,不如將鳳兒許給北疆將軍。既能安撫邊疆,又能讓鳳兒歷練心性,豈不是兩全其美?”
蘇添嬌猛地抬頭,滿眼不可置信。
北疆將軍年過半百,還克死了兩任妻子,這哪里是選婿,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!
她想反駁,卻見母后偷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,對著父皇柔聲道。
“陛下,臣妾知道您疼鳳兒,可皇家女兒哪有任性的資格?臣妾也是為了鳳兒好,為了江山社稷好啊?!?/p>
父皇與母后恩愛有加,她以為父皇會像往常一樣妥協(xié)。卻沒想到父皇為了她,第一次對母后發(fā)了這么大的火。
“北疆那般苦寒,朕的女兒,豈能吃那份苦?那阿古蠻,年過半百,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?簡直做夢。何況真嫁到北疆,朕的囡囡怕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?!?/p>
“朕的女兒,只能嫁在京城。江山社稷,有朕,有鳳兒的皇弟們,有其他那么多人,何至于犧牲朕心頭寶的婚事,朕的鳳兒,就能在婚事上任性!”
是的,她的父皇真的很寵,連她的名字都叫做蘇鸞鳳,天上翱翔的鳳凰。
夢境轉(zhuǎn)換,果然過沒有多久,父皇又將她單獨叫到了御書房,慈目善眉,不舍地看著她。
“鳳兒,思來想去,朕覺得蕭家,蕭長衍與你最相匹配。那孩子人品相貌都是絕佳,每次在弘文館歲考,都能和你爭個旗鼓相當(dāng)。往后你們生下的孩子,必然聰明非常,哈哈……”
父皇好似越想,就越對這樁婚事滿意。
她卻是驀然一怔,想起趙慕言與蕭長衍即將訂婚的傳言。
想起趙慕言眼睛紅得像兔子,等在弘文館擔(dān)心自己離開,蕭長衍會把她忘記的恐慌。
父皇下旨賜婚,蕭家自是不敢拒絕,但君子不奪人所好。
而且她與蕭長衍一向都不對付,若是任由父皇賜下婚事,來日蕭長衍那家伙必生怨氣,生下的孩子聰不聰明,這還兩說,恐怕先會成為一對怨偶。
她稍稍組織了下詞匯,便拒絕了這樁婚事:“父皇,兒臣不要嫁給那蕭長衍?”
“為何?”父皇面露不解。
她知道,直接說蕭長衍有心上人了,怕是會橫生枝節(jié),最好不牽連蕭長衍與趙慕言的辦法,那就是那一口咬定,自己不滿意這樁婚事。
她當(dāng)下嫌棄地說道:“兒臣不喜歡蕭長衍那副臭臉,像是欠他銀子似的。父皇兒臣還不想成親,這婚事能不能推遲!”
“胡鬧,父皇子只是為你定下,又不是馬上就讓你成親!”父皇憂思地皺緊眉頭。
她走過去,抱住父皇的胳膊,像是所有女兒向父親撒嬌一樣,輕輕晃了晃:“父皇,兒臣就是不喜歡那蕭長衍嘛,您要是非讓兒臣嫁給蕭長衍,兒臣就離家出走!”
一句任性至極的話,沒有讓父皇生氣,反而讓父皇妥協(xié)。
父皇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:“行了,既然你對那蕭長衍不滿意,那這婚事便在此作罷,但婚事還是要定的,父皇再給你物色別的人選。一定要讓父皇的囡囡滿意為止?!?/p>
“謝謝父皇?!睘榱俗尭富蚀蛳麑⑺藿o蕭長衍的念頭,她勉強同意了父皇為她尋婿的決定。
她走出御書房,卻見蕭長衍隨他的父親正站在殿門口候旨。
怕是父皇在找她過來的時候,就已經(jīng)決定下旨賜婚,否則也不會將蕭長衍父子召來。
還好她先下手為強,撒嬌拒絕了這場婚事。
蕭大人帶著蕭長衍向她行禮,她看到蕭長衍喉結(jié)滾了幾滾,看向她的目光翻滾著復(fù)雜。
這人恐怕是想感激她,先拒絕了婚事吧。
以蕭長衍的驕傲,若是他不愿意,怕是真會當(dāng)場拒婚,這樣必會觸怒父皇。
蕭長衍算是變相欠了她一個恩情。
她的恩情可是要還的,尤其蕭長衍是她的死對頭。
在夢境當(dāng)中,蘇添嬌迷迷糊糊記得,自拒婚之后,父皇也給她重新物色了一些夫婿人選,無一例外都不順利。
也是這幾個月來,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。
一天晚上,還在睡夢中,就被人急急叫醒,來不及梳妝便去了父皇寢殿。
彼時殿內(nèi)已經(jīng)跪滿一眾大臣太監(jiān)宮女,幾個庶出皇弟跪在床前,正在小聲抽泣。
父皇一只手握著母后的手,一只手攥緊年幼的蘇淵,那雙渾濁的眼,在看到她時透過一絲亮光,松開母后的那只手虛弱地向她招了招,盡量擠出慈祥的笑容。
“囡囡,你來了。別怕,快到父皇身邊來!”
“父皇!”她跪撲到床前。
父皇還是像之前一樣,輕撫著她的腦袋,臉上透出深深不舍:“別怕,以后囡囡要堅強?!?/p>
說著,將她的手與母后還有蘇淵的手疊交在一起。
“朕唯一放不下的,就只有你們?nèi)?。都說皇室無親情,可朕希望你們?nèi)耍院竽茏龅较嗷シ龀?,永不反目!?/p>
“父,兒臣會聽母后和阿姐的話?!蹦暧椎奶K淵哭得泣不成聲,急急承諾。
“皇上,您放心,臣妾會照顧好孩子們?!蹦负蟮难劬νt。
她一直流淚,說不出來話,卻重重地點頭。
父皇劇烈咳嗽起來,怎么也止不住。
“水……快拿水來?!蹦负蠼箲]地慌了神,竟爬起來親自去倒水,可一起身,又重重摔了回去。
父皇蒼白的臉上流露出哀傷,收回目光,伸手摸向她的臉,替她擦去淚水,牽掛地叮囑。
“囡囡,你母后向來是對你嚴(yán)厲了一些,可她是你的親生母親,若是以后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,你看在父皇的面子上,別怪她,對她多些包容。替父皇多多照顧她,永遠(yuǎn)不要和她反目,好嗎?”
“好!父皇,您別說話了,水來了,您喝口水?!边@種時候,她還有什么不能答應(yīng)。她連連點頭,勸說著,只想讓父皇保存些體力,再撐一撐,熬一熬。
父皇搖了搖頭:“沒有用了,再不說,就沒有時間了。父皇真的好舍不得你們,鳳兒,父皇還沒有給你尋到好的夫君。等父皇不在了,你該怎么辦?沒有人護(hù)著你了,該怎么辦?”
父皇在喃喃聲中閉上雙眼,手從她臉頰上無力落下。
父皇到死念叨著的,都是沒有人護(hù)她了,該怎么辦?
“父皇、父皇!”
蘇添嬌躺在床上,雙眼緊閉,眼淚不停流下,沉沉陷在夢中。
一陣風(fēng)透過窗戶卷了進(jìn)來,她猛地驚醒,淚水打濕了身上被子,肩膀的傷口因蜷縮刺痛,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夢到了父皇臨終前,那幾個月發(fā)生的事情了。
是白日遇到趙慕言,開啟了那一段記憶。
蘇添嬌嘆了口氣,抹去淚水,赤足踩在地上,來到窗戶,將未完全關(guān)上的窗戶全部推開,任由夜風(fēng)全部吹在身上。
清晨。
蘇秀兒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了弘文館。
昨晚親耳聽到一些,長公主不為人知的事跡之后,蘇秀兒才覺得,她實在對自己娘知道的太少。
她娘從小被先帝抱著上過朝,這證明娘也是真的在龍椅上睡過覺,至于把玉璽磕破了一個角,這八成也是真的。
而且夏荷姑姑說,長公主弘文館歲考,基本每次都是魁首。
娘這么優(yōu)秀,如果她到時候考得太差,豈不是丟了娘的臉?
當(dāng)時想著,在弘文館混日子,只要不是三天就被這些官家貴族子弟趕出弘文館就好,現(xiàn)在看來,卻是開始為歲考犯愁了。
“秀兒,你在想什么?”
“我在想,如何在歲考中奪得魁首!”蘇秀兒脫口而出,這一句話引得滿室人,全都朝她看了過來,隨后就爆發(fā)出一陣響亮的嗤笑聲。
“哈哈,一個殺豬的,還妄想奪得魁首,她以為彈琴、作詩,下棋、策論,都和她殺豬片肉一樣簡單嗎?”
“真是自不量力!就算是我,我都沒有妄想過奪得魁首?!?/p>
段詩琪昨晚回去,想通要老老實實當(dāng)蘇秀兒跟班后,今日一早就將自己的位置搬到了蘇秀兒的身側(cè),剛剛那話,她是見蘇秀兒發(fā)呆,才開口問的。
她也沒有想到,蘇秀兒會這般敢想。
段詩琪聽到這些嘲笑的聲音,臉色難看地拉了拉蘇秀兒的衣袖。
“秀兒,你以前有學(xué)過六藝嗎?”
蘇秀兒認(rèn)真想了想道:“好像都沒有?!?/p>
她就是聽說書先生講得多,那說書先生講得也雜,每天在攤位旁嘰嘰喳喳。
有時沒有一個人聽,也要不嫌累的練練嘴皮子。
還有就是學(xué)彈琴,師父都叫自己以后別說是她徒弟,大概也挺拿不出手,可以忽略不計。
段詩琪嘆了口氣,心想雖然蘇秀兒娘是長公主,長公主畢竟是隱居,能教蘇秀兒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,就已經(jīng)不錯。
想要像培養(yǎng)貴族小姐一樣,花極大的精力,恐怕是有點難。
她壓低了聲音,側(cè)著臉偷偷道:“那你這樣想要得魁首,真是有點難,還是稍微低調(diào)點。到時候大不了,我和你一起考丁等!”
“可是如果考丁等,會丟我娘的臉。讓我娘知道,會被她笑話死?!碧K秀兒苦惱。
“噗,你娘就是一個鄉(xiāng)下寡婦,她有什么臉好讓你丟?話說這么大一句,也不怕閃著舌頭!”鐘敏秀雙手環(huán)胸,輕蔑地轉(zhuǎn)過身來。
溫渺渺眸色一閃,看了鐘敏秀一眼:“鐘敏秀,別這么說秀兒。秀兒還是很優(yōu)秀的,她只要多學(xué)習(xí),肯定能趕上來?!?/p>
話鋒一轉(zhuǎn),溫溫的又道。
“秀兒,你考慮的如何了?你只要來參加秋宴,我就把一座白玉連城璧送與你作上門禮物?!?/p>
“以后你將那白玉連城璧,擺放在酒樓里,肯定能吸引顧客。”
蘇秀兒挑眉,溫渺渺為了讓她參加秋宴,下血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