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大太太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少女。
這虞四姑娘本就生得秀麗,雖眉眼不顯,但這輕輕一笑,宛若春花燦爛,說不出的明快端麗。
且她所言大方磊落,全無拈酸諷刺,可見是真心之語。
老將軍之所以讓兒媳婦過來與虞家言和,為的不就是鎮(zhèn)國將軍府的顏面么……
事情鬧大了,帝后又明擺著站在虞家這頭,鎮(zhèn)國將軍府眼下瞧著是風(fēng)光,可再風(fēng)光哪能抵過圣意?
且這事兒也確實是慕淮安不對在先,如今京內(nèi)多少高門府邸暗中議論紛紛,都在說鎮(zhèn)國將軍府無德無才,將兒子教得這般不知禮數(shù)。
名聲這東西,好起來的時候人人都追捧;可要壞起來,那就跟夏日里的爛倭瓜,根本停不住,要不了兩天就臭不可聞。
事情的關(guān)鍵點在虞聲笙這兒。
只要她松口,鎮(zhèn)國將軍府必定壓著慕淮安娶了她。
至于那徐家姑娘,是做貴妾,還是做平妻,到時候也是虞聲笙說了算。
無論老將軍,還是慕仲元,亦或是慕大太太自己,都沒想過這件事還有另外一種解法——虞聲笙和慕淮安不做夫妻,而做義兄妹!不但算上虞聲笙自己,還把虞家長子也算在內(nèi),這樣一來兩府里的同輩嫡出就是和氣的一家人!
慕大太太終于緩過神來,徹底想明白。
她面色放晴,眼底放光,忙不迭地起身握住虞聲笙的手,親昵又熱情:“好孩子,你這話是當真的么?”
“自然?!?/p>
虞聲笙不著痕跡地脫離她的掌心,緩步走到張氏身側(cè),“虞慕兩府本就世交,若為了兒女結(jié)親一事鬧得臉紅脖子粗的,這豈不是讓旁人看笑話?橫豎無緣,又何必強求,不能成婚,做個姊妹兄長也可,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?”
她欠身柔柔地在張氏耳邊撒嬌。
張氏松了口氣:“你這丫頭,我說你這幾日不出門呢,原來都在想這解決的法子了,倒讓我不好開口罵你。”
“太太疼女兒,怎舍得?就算罵女兒,也一定是為了女兒好,女兒聽著便是?!?/p>
張氏被哄得心花怒放,頓覺憋了一肚子的悶氣蕩然無存。
她看向慕大太太:“你覺得如何?讓他們幾個小輩結(jié)為義兄妹,也算全了兩家的情分?!?/p>
“這個自然好,再沒有不好的了!”慕大太太精神一振,“這事兒要辦就快,正月十五元宵那日,咱們就尋了見證,再兩家設(shè)宴擺酒慶祝一番,如何?”
“那就煩勞將軍夫人操心了?!?/p>
“好姐姐,有你這話我就安心了?!蹦酱筇Φ煤喜粩n嘴。
送走了鎮(zhèn)國將軍夫人,張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。
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事似的,渾身縈繞著事成之后的懈怠與慵懶。
“你是這樣想的?結(jié)了義兄妹也好,哼,就是平白叫他們將軍府有了臺階下,叫人不快?!睆埵虾藓薜馈?/p>
“太太,女兒心中也不樂意,本想著互不來往就算了……可您瞧鎮(zhèn)國將軍府三天兩頭地送禮,如今大太太又親自登門,若咱們虞府再死撐著不給面子,反倒會惹惱了對方。這親是結(jié)不成了,可若能讓兄長得一助力,豈非妙哉?”
虞聲笙輕輕替張氏揉著肩頭,軟言細語道。
“慕家曉得自己無禮在先,必定會對兄長更加照拂?!?/p>
這話說到了張氏的心坎里。
她合上眼點點頭,抬手拍了拍虞聲笙的手背:“難為你想得這般周到,既如此,禮成之后咱們兩家就算解了這怨吧?!?/p>
“冤家宜解不宜結(jié),這道理女兒明白?!?/p>
正說著話,外頭荀媽媽過來了:“太太,剛剛有人從門房遞進來的,是拜帖?!?/p>
“可看清是哪位府上?”張氏瞧了一眼那名帖,只覺得眼生得很。
“說是一位身形高大,魁梧非常的男人,長得滿臉胡茬的?!避鲖寢寷]瞧見,但回話的門房顯得有些驚魂未定。
張氏打開一瞧,細細念了幾句,頓時臉色突變:“威武將軍府……”
聽到這兒,虞聲笙還沒覺得如何。
又聽張氏繼續(xù)念道:“正月十五,前來提親?!?/p>
瞬間,她眼底一亮,又想起方才荀媽媽所描述之人,頓時唇邊蕩漾開一抹甜笑,但一垂眸卻又消失得干凈。
此刻,虞府門外不遠處,聞昊淵一直等到慕大太太離去,才轉(zhuǎn)身回府。
石勇松了口氣。
剛剛自家主子親自送拜帖時,他可把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。
聞昊淵不同于其他京中少爺公子,他常年在沙場征戰(zhàn),于軍營中混跡,根本不了解這些高門府邸、權(quán)貴清流的規(guī)矩,稍不留意就會被人笑話。
還記得前兩年回京時,就因為自家主子多吃了一口茶點,那些個名門貴胄私底下可沒少拿聞昊淵當笑柄,都說威武將軍府只剩一根獨苗苗,卻還是武將風(fēng)格,難登大雅之堂。
石勇聽后氣憤不已,還想去尋他們理論。
聞昊淵滿不在意,只道他們有能耐來自己跟前說,沒能耐只能背后議論,算什么光明正大?
石勇內(nèi)心哀嚎:人家只是想笑話咱們威武將軍府,根本不想光明正大。
可聞昊淵心有溝壑,坦蕩明朗,渾然不在意。
就像今日給虞府送拜帖一樣。
他細想了想,覺得虞四姑娘無論年紀還是品貌都與自己相配,且她挺神秘,能掐會算,最重要的一點——她,不怕他。
想他過到今日,二十有四,一直未能成婚,算得上京中的老大難。
能遇到一個說得上話,又覺得有趣的姑娘當真不容易。
聞昊淵立馬斷定,那虞四姑娘說的正月十五提親一事,須得提上日程。
要是自己再不快點,指不定就被慕淮安那個家伙搶先了。
他興沖沖地回府,走得飛快,路上還跟石勇不斷交代著事務(wù)。
“要提親,媒人我去找,聘禮什么的回頭待我請教了康親老王妃,再敲定個單子,你著人去辦。”
石勇忙不迭地一一應(yīng)下。
聞昊淵眼底放光:“辦快點,爺不想再打光棍了?!彼蚕脒^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,那多有滋有味。
“是?!?/p>
另一邊,張氏已經(jīng)傻眼了。
忙尋到書房找虞正德,兩口子一合計,方明白威武將軍府如今的掌家之人就在京中。
夫妻二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這威武將軍府與虞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處,他們家的少將軍是怎么看上虞聲笙的?
“這也太突然了,叫咱們一點準備都沒有?!睆埵厦夹孽揪o。
剛送走了慕大太太,又來了個威武將軍府,可不叫她頭疼。
“論品階,威武將軍府可要在鎮(zhèn)國將軍府之上,那是超一品的軍侯府邸,第一任威武將軍是當年開國將領(lǐng)之一,得武英皇帝親封,當年超一品軍侯府邸也就六座,威武將軍府是京中唯一一座軍侯府邸。只不過聞家一向低調(diào),不愛惹事,經(jīng)年累月下來,自然比不得那鎮(zhèn)國將軍府風(fēng)光,可人家品階擺在這里,不是糊弄人的?!?/p>
張氏出身武將之家,對這些自然比虞正德了解更多。
聽了她的話,虞正德更是一腦袋漿糊:“這樣的人家……當真看得上咱們聲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