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——
浩瀚凰焰掀起的炙風(fēng),裹挾著毀滅萬物的威壓,瞬息將方圓數(shù)里化作糜粉!
原本的庭院樓閣飛灰湮滅!
趙慶手中的寒槍也同樣寸寸皸碎,即便有火地晉守御周身,握槍的手心也瞬息燙的血肉模糊!
他身邊有傳渡術(shù)法憑空出現(xiàn),秦楚欣的神識(shí)頃刻籠罩,將他與骨女雙雙帶離數(shù)里之外。
除卻司禾,所有人都在退!
方瓔護(hù)持著小姨姝月,清歡和檸兒,早已遠(yuǎn)離此地。
葉氏族中十?dāng)?shù)位元嬰也同樣傳渡飛退!
那耀眼的白光近乎映照著數(shù)百里天地,足以將金丹元嬰都重傷磨滅的兇伐肆意宣泄著……
趙慶神情凝重,目光幽幽,御風(fēng)安靜盯著那無盡仙焰的正中心。
心中也已明白,自己一家和骨女南宮,都錯(cuò)估了一件事。
葉曦……早已有了死志,完全沒有打算活著離開!
那凰羽取自星闕金鰲地,到她手中不過一天多的光景,怎么就變成了一件極品靈寶?
還是只能用一次的兇伐之兵,憑她的靈力積蓄怎么能激發(fā)?
……是凌孤晴在幫她,那位月蓮宗主。
浩渺仙焰掀起烈風(fēng),耳邊滔天巨響轟鳴陣陣。
天地寂滅,修坊成灰,大地寸寸龜裂,片刻便化作了熔巖絕地!
太阿印籠罩之間,無盡生機(jī)流轉(zhuǎn),攏向原本的庭院深處。
一道道超越化神的威壓,自四面八方而來,像是默默冷視的毒蛇,使人不寒而栗!
當(dāng)耀眼的炙光消退,原本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的大雪融作水汽而又化雨,滾燙著激灼著落在所有人的身上……像血。
淅淅瀝瀝的暖夜中,遍布裂痕的大地上,盡是籠罩著抹不開的灼心霧色,模糊不清。
原本的庭院故居,也只剩下了葉曦一個(gè)人孤零零的出神站著,晶瑩剔透的玉刀化作流光,護(hù)下了她的性命。
但少女一側(cè)藕臂,卻也是有大半熔灰,只留下猙獰的斷處帶著焦灼。
至于祀宗嫡女葉秋穎,早已隨著她所書下的血罪,隨著那道葉弘訓(xùn)的亡碑,一起化作了煙塵炙雨……
連哀嚎都來不及傳出,連血色都不曾窺見。
人間蒸發(fā)!
魂飛魄散!尸骨無存!
“葉家主,甚歉?!?/p>
趙慶遙望那葉氏家主的陰沉神色,拱手一禮后,直接取出了血舟離開。
司禾也根本不管周身籠罩的威壓,回眸慵冷掃了眾人一眼,繼而以元神裹挾著葉曦,傳渡踏上了飛舟遠(yuǎn)去。
嗡——!
驟然間,葉氏族群升起了繁奧大陣!
浩瀚殺機(jī)橫空攔路!
卻也只能圍在那血舟之外,跟隨纏繞著不敢發(fā)力。
“幾位走不了!”
滿是震怒的低沉回蕩幽寂夜空,葉顯化神修為鼓蕩,一步邁出帶著十?dāng)?shù)位人將行走仙舟禁錮,更有零零散散的元嬰修士匯聚而來!
即便司禾展露了超脫化神的浩瀚實(shí)力,但在這葉氏族群內(nèi),卻也無法使得家主畏懼。
單是那浩渺如煙的意志傾攏至此,便能知曉……族中有閉關(guān)先祖蘇醒了,不止一位!
“如何?諸事了盡,葉家主還留客設(shè)宴不成?”
趙慶神情依舊平和,輕笑狐疑似是不解。
聽聞此言,一眾族老目光皆冷,葉顯此前溫和的面色,更是早已變得陰沉冰寒。
他沉聲淡漠道:“祀宗傳人無故身死家中,三位貴客要我葉氏如何立足?”
趙慶神情一滯,錯(cuò)愕無奈輕笑搖頭:“那你怎么不救?”
葉顯聞言神情更冷,道兵傾攏一方他自是敵不過分毫,但族中前輩觀望,又豈能任兇徒就此離去?
他并未多言牽扯任何,平靜提議道:“葉曦留下,貴客自可隨意來去?!?/p>
“留不下?!?/p>
趙慶安靜望著這位化神大修,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,輕語傳出顯得淡漠無比。
“我留下……”
啪!
還不待葉曦那顫抖的哀聲道盡。
便已有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夜空,使得一眾葉氏修士都詫異了一瞬。
“閉嘴?!鳖櫱鍤g面色冰寒,猩紅目光冷視葉曦,似是毆打還不解氣,也想要將她弄死一般!
家里自是對(duì)這姑娘心疼憐憫,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張,也都能寬容不語……但那道鳳凰羽的出現(xiàn),卻是險(xiǎn)些將幫她的主人都?xì)纾?/p>
家中將她當(dāng)做近友,但對(duì)此刻葉曦來說,所有人卻都是她復(fù)仇的工具,她早就瘋了!
趙慶無奈輕笑,隨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,血肉模糊帶著焦灼……也唯有阻斷氣血,才顯得不那么狼狽。
他自是明白清歡因何而怒,不光清歡曉怡都惱了,現(xiàn)在他跟骨女心中也冷了不少。
“葉曦屠戮祀宗傳人,是我葉氏分內(nèi)之事,三位貴客還是莫要插手了?!?/p>
葉顯的元神禁錮著仙舟,冷視淡漠低語后,轉(zhuǎn)而又平靜緩和道:“諸位若是非要帶她離開,總得留下些說法才好?!?/p>
“否則葉某……也著實(shí)難做?!?/p>
這話,趙慶自然能夠聽明白,不過是要資源補(bǔ)償嘛。
資源他還真有的是,一個(gè)古族嫡女也不值什么錢……
但他偏不給。
此刻側(cè)目看了一眼神情呆滯的葉曦,繼而回眸詫異笑道:“敢問前輩,這姑娘宰了那賤婢,究竟是……罪在血債,還是罪在兇心?”
葉顯幽幽望著血玉仙舟,沉默不語。
諸多族老也盡是保持著沉默,無話可說。
眼見這般境況,趙慶將飛舟玉箓拋給了楚欣,輕笑搖頭道:“若無閑事,趙某告辭?!?/p>
他是真的不想司禾太過拋頭露面,畢竟剛從壽云山出來,葉氏族中也有的是底蘊(yùn),眼下能省事就省事。
一個(gè)嫡女死了,對(duì)古族來說又不疼不癢的。
感知到行走仙舟上靈力浩蕩,葉顯神情大怒,裹挾十?dāng)?shù)道元神齊齊封鎖,沉聲低喝:“趙師弟,我葉氏始終對(duì)三位以禮相待,這般不告而別是否不太合適?”
趙師弟?
趙慶冷目凝望男子,負(fù)手立于仙舟之上,一字一句幽幽低語:“血衣葉顯,本行走……便無禮嗎?”
此話一出,天地間的氣氛驟然劍拔弩張。
儼然是三位玉京行走,要強(qiáng)壓古族而去了!
“哼!”
“我葉氏萬余載傳承,走出十五位玉京行走,趙師弟未免太過倨傲?!?/p>
“本座先為葉氏家主,其后才是血衣修士?!?/p>
“葉曦血罪累累,屠滅本座侄兒在先,焚殺澄芝坊數(shù)百弟子在后……”
男子眸光微瞇,危聲寒語陳述道:“諸多先祖皆在族中,趙師弟帶不走人?!?/p>
趙慶不由恍然失笑,玩味審視一眾族老,輕聲揶揄道:“承認(rèn)那是你侄兒了?”
他不等對(duì)方再如何狗皮膏藥的一樣的磨嘰要賬,抬手一道行走玉令顯化,其上青龍猩目璀璨冷冽,平靜吩咐:“葉氏,讓路。”
玉京的天下,永遠(yuǎn)是玉京的意志為尊,在這中圣州更是如此。
七古族數(shù)千年來,每每插手玉京十二樓試煉,想要的不就是讓族中延續(xù)這一道意志嗎?
葉顯怔然盯著那血衣玉令,只覺青龍血典都被抑制,周身氣血洶涌消退,近乎把他壓到了元嬰之境!
眼看一眾族老面露猶豫,他恍然失笑,冷語威脅道:“三位行走自是暢行無阻,若真要強(qiáng)闖,這顧清歡楚紅檸可不是行走……”
噗呲——
隨著輕微震鳴回蕩,男子的低沉話音……戛然而止!
不知是何物劃破長(zhǎng)空,唯見一捧慘白的腦漿濺落,葉顯的臉……竟只剩下了凄厲猙獰的半張!
滄桑淡漠的氣息傾攏世間,那化神家主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衰老風(fēng)化!
一息之內(nèi)遍布皺紋佝僂成翁……
血肉枯竭白骨成灰,就連身上的法衣都飛速殘損褪色,被雪夜里的寒風(fēng)卷起……飄散成塵!
霎時(shí)間,圍聚而至的數(shù)十位元嬰面色蒼白,滿目驚懼的盯著那白發(fā)女子的慵冷目光……
盡是肝膽俱寒,神魂顫鳴,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!
這司禾,竟然在葉氏……抹殺了葉氏家主!
葉顯殘存的元神聚攏而逃,遍布驚容飛速傳渡千里……但那柄玉刀斬出的寒芒,卻是始終無法擺脫!
“有些過了。”
葉氏之內(nèi)浩瀚威壓肆意傾瀉!
一道平靜的冷喝回蕩,突兀出現(xiàn)的遮天大手煉化虛空,護(hù)持向葉顯的元神而去……
但司禾依舊黛眉清冷,只是抬眸遙望一眼玉刀。
千里之外的幻化大手卻是同樣消散!
其所煉化護(hù)持的山川大地……滄海桑田!一息荒蕪!
葉顯的元神隨著風(fēng)塵飛灰湮滅!
可那玉刀即便如此都還是不滿,于虛空之上閃爍飛逝,無聲斬向了葉氏某處古殿之中!
至于其中的境況……便不得而知了。
眾人只是知曉,那是葉氏七祖祠殿……
天地間唯有寒風(fēng)凌冽,數(shù)不清的葉氏真修死寂無聲!
此刻只恨不得沒再家中,倉皇亡命而去。
這天香行走竟殺了家主!連元神都沒有放過!更是斬了祖祠一刀!祖祠毫無動(dòng)靜!
何其荒謬?。?/p>
何其恐怖?。?/p>
不管她是什么修為手段,竟真敢在古族之內(nèi)如此橫兇???
趙慶神情淡漠,遙望著飛雪長(zhǎng)空,心念跟隨司禾直盯著那元神煙消云散,也才漸漸放下心來。
葉顯自然無法左右玉京行走,可若是把為了些賠償利益,把目光望向姝月和清歡……那就不用聊了。
眼看整個(gè)葉氏都毫無聲息,也唯有那些滄桑的威壓還籠罩周身,似是某些祠殿中的老祖……
趙慶平靜搖頭嘆道:“善后吧。”
善后???如何善后?
正當(dāng)一眾元嬰心中疑惑,可接下來卻是聽到了……他們此生都難以置信的兇狠!
那位溫和謙恭的血衣行走,竟然……
“葉顯的子女,殺了?!?/p>
“葉顯的道侶妻妾,殺了。”
“葉顯有什么弟子傳人的話,也殺了。”
“葉秋穎的父母血親,殺了。”
“還有幾個(gè)姑娘,十五年前的凡人有活的,也一并都?xì)⒘??!?/p>
“命魂、元嬰、元神,都不要留?!?/p>
“余下的看著辦,穩(wěn)妥些?!?/p>
隨著血衣行走的話音落下。
護(hù)持在姝月身邊的方瓔神情依舊平靜,僅是輕輕點(diǎn)頭柔聲道:“記下了,我去交涉?!?/p>
女子轉(zhuǎn)而一步邁出,屈身恭敬對(duì)天地施禮。
溫柔低語道:“葉二祖可在族中?天香護(hù)道登門拜訪。”
大約沉寂三息之后。
某座秘境顯露傳渡入口沉浮天地,一聲平和的低語回蕩:“方家的丫頭,過來吧。”
眾人眼睜睜看著那位圣女,被接引入了二祖清修的秘境……
瞬時(shí)間面色慘白,心如死灰!
葉秋穎的幾個(gè)叔叔,甚至連逃亡的心思都沒了。
他們身在古族,心中自然知道……這一代的七祖祠,要徹底沒落了。
即便是嫡系又如何?
很快……很快,馬上就要枯萎凋零,資源權(quán)利散往它祠,一兩百年都喘不過氣來!
過不了今夜,中州便已是另一個(gè)葉氏!
葉顯能夠偏袒子侄,借其地位肆意欺壓葉弘訓(xùn)一家。
玉京自然也能夠欺壓古族,其中的差距更甚前者萬分……
中圣州三十三仙宗無數(shù)宗族風(fēng)水流轉(zhuǎn),七古族四圣地,近一百三十道脈系潮起潮落……而夜空的十七顆星辰,卻是亙古不變。
玉京的意志在中州尤為昭彰顯赫。
甚至不需要這么繁瑣……
此代天香護(hù)道,竹脈圣女方瓔,身后便已是整個(gè)方氏的意志!遠(yuǎn)非他們一祠一脈能夠掙扎……
葉氏永遠(yuǎn)都不會(huì)衰敗,十九祠系輪轉(zhuǎn),依附玉京星闕之下,這就是七古族長(zhǎng)盛不衰的根基所在。
……
浩渺血舟飛馳天地,寒風(fēng)依舊飛雪簌簌,前路再無任何阻礙。
“沒事兒,剛才害怕沒有?”
趙慶揉弄嬌妻發(fā)絲,抵額輕笑寬慰,只怕姝月被威脅受驚了。
至于清歡……清歡根本啥也不怕。
“沒……是不是殺太多了?”
姝月神情悻悻,蹙眉柔聲自嘆著。
趙慶將嬌妻螓首按在胸膛,另一只帶傷的手則搭在清歡腿上,檸妹神情悵然,小心翼翼的涂抹著靈蜜。
殺太多了?
趙慶儼然不這么認(rèn)為,他疑惑望向司禾,又看了看骨女:“有沒有遺漏的?”
清嬈低頭掃了一眼葉曦,遲疑謹(jǐn)慎道:“葉顯的父母長(zhǎng)輩,不知道還活著沒,如果有也該是入祠的老祖了,不會(huì)牽扯報(bào)復(fù)?!?/p>
“這些就算了,方氏夠嗆能談下來,不過司禾剛剛倒宰了一個(gè)?!?/p>
“就七祖祠里面的老頭兒?!?/p>
趙慶心念想通,自是親眼所見,此刻沉吟追問道:“什么境界?死那么快?”
司禾撐著下巴撇了撇嘴:“煉虛,還挺厲害的,就是沒壽元了,一照面就掛了?!?/p>
趙慶:……
他自然明白司禾的意思,司禾沒有足夠的香火加持,也就是個(gè)化神修為,哪兒有什么跟煉虛硬碰的實(shí)力啊?
全靠外掛,對(duì)面越老,她就越強(qiáng)。
像那些本來就沒幾十年好活的,串成一串兒都不夠她砍的。
秦楚欣安靜聽著目光輕顫,心神劇烈搖曳不止,先前趙慶的冷漠輕語,此刻還依舊回蕩腦海。
葉顯的子女殺了,葉顯的道侶妻妾?dú)⒘?,葉顯的弟子傳人……也一并殺了!
竟是方氏出面交涉,根本不需要?jiǎng)邮帧?/p>
這……就是玉京行走!
葉曦跪在不遠(yuǎn)處,酥胸衣襟殘存透著槍傷,左臂灼斷扭曲,發(fā)絲凌亂臉上還帶著鮮紅掌印……
嬌軀顫抖著哽咽落淚,像丟了魂兒一樣不住磕頭,秀額貼著飛舟上的落雪……沁出一片殷紅血跡。
卻又不想哭出聲來,貝齒死死咬著香舌顫抖,硬生生咬出了滿嘴腥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