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夜魂國境極北,荒寂小峰之上。
趙慶飽含恭敬之色,安安靜靜的退出了庭院,直至遠(yuǎn)離小峰數(shù)百丈后,神情才變得輕松起來,露出了些許笑意。
不知怎得,明明青影也沒給他任何好臉色,但這趟過來,趙慶心中竟是有幾分暗爽。
司禾輕蔑笑哼:“欠罵,被pua了?!?/p>
趙慶:?
他可不管這那的,只要青影不抓司禾,想怎么打罵自己都行,簡直美滋滋。
當(dāng)然,血衣樓主應(yīng)該也不可能動手打他,頂多就是居高臨下的質(zhì)問一句……或者直接給他干死。
不過趙慶也意識到,方才確實是自己考慮不周了。
自己一個當(dāng)小弟的,怎么能問血衣樓主如何安排?
至少也得和方瓔一樣,提早便做好萬全準(zhǔn)備,只等跟著樓主隨侍時,在合適的時間表露一二境況。
嘖嘖……
也是這些日子行走當(dāng)爽了,褪去了當(dāng)年的謹(jǐn)小慎微。
“確實,方瓔辦事很牢靠,還真算是全能管家……在中州比楚欣有用多了?!?/p>
司禾傳念輕語,對此也極為認(rèn)同,順帶還把秦楚欣拉出來鞭了一下。
趙慶神識探查周遭荒寂,掃過那些零零散散的練氣與凡人,緩緩釋放些許血氣,示意候九山來找自己。
同時跟司禾吐槽著:“剛弄了兩個保姆,還沒怎么爽呢……”
“我還尋思把葉曦也弄回去隨侍,留在司幽城里辦事的話,用起來肯定比李哥沈墨順手的多,這倆家伙太擺了?!?/p>
“現(xiàn)在好了……小弟還沒收,就得去給別人當(dāng)小弟了。”
司禾輕飄飄的笑語傳來:“葉曦夠嗆能好使,現(xiàn)在真啞巴了,他們都在云雀山莊喝酒,葉曦自己找了個小院靠著自閉呢。”
“再說吧……看看能不能多找?guī)讉€靠譜的?!?/p>
趙慶隨意應(yīng)聲,同時打量著青影所在那處小峰周圍的境況。
此行來過中州之后,他和曉怡算是明白了,自家的資源根本沒什么大用,能轉(zhuǎn)化成底蘊(yùn)和實力才是正途。
抱著金山胡亂消費(fèi),完全是白瞎了。
以往在楚國尋不到太好的苗子,這次回去的時候,可以從中州吸一波血……高低司幽宗也得壯大擴(kuò)展。
只看這身處的夜魂國境。
元嬰修士為國主的修行仙朝……竟然只是中州夏氏的一處私境,里面的修士凡人連四圣地都不知道,便可見其中的利害。
司幽壯大第一步,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秘境……得提上日程。
可惜了如意仙宗的遺跡,如果沒被九劍煉化帶走,現(xiàn)在完全可以向陳長生買一下。
提及搞基建,司禾也像是被姝月傳染了似的,當(dāng)即傳念搭話道:“龐振手里有秘境,血子試煉的時候不是還用了?蘭慶集也有不少,應(yīng)該好弄……”
趙慶心中暗暗點頭,卻沒來得及再跟司禾閑話,只覺長空盡處有微妙血氣逸散勾連……
下一瞬,中州血子候九山的身影,已然出現(xiàn)在了身邊。
“侯爺。”
趙慶執(zhí)晚輩禮,并未顯露太多行走姿態(tài)。
男子輕輕點頭,繼而迫不及待的問詢:“怎么說的?什么時候可以動手砍夏氏?”
趙慶:???
青影不是剛說不讓亂殺嗎?
況且……您不是剛吃飽嗎?
他心下無奈,平靜搖頭:“師尊這化身向來的意思,都是不影響九十州正常輪轉(zhuǎn)?!?/p>
“眼下不必讓夏氏知曉任何。”
候九山眸光閃爍一瞬,當(dāng)即就懂了,輕聲問詢道:“是讓你跟小張一樣,必要時跟在身邊候著?”
“差不多……勞煩師兄了,送我返回蝶坪。”
趙慶有過與張瑾一同行的經(jīng)歷,也算五師姐帶了他一程,眼下深知……若無必要,則不亂問,不亂講。
血衣樓主是什么安排,連他自己都不清楚,更不適合跟候九山提起,否則青影剛才也不會讓他走。
至于這處夜魂國境的近況與緣由,日后帶清歡隨侍的前后妥當(dāng)事宜,從夏語嬋那邊插手顯然更好。
……
天地裂隙劃破秘境,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。
沒過太久,趙慶便被送到了花海蝶坪。
夜空中寒星閃爍,天地尤為清寂安寧,趙慶向這位中州的四血子多番言謝,而后暫時道別。
嚴(yán)燁和小九去了血神殿,不少其他州屬的血子也在血神殿,那自然都是中州血衣的客人。
而蝶坪這邊,顯然也有家里的客人。
蝶坪這邊大都是筑基少許金丹,而血神殿那邊多是元嬰化神,趙慶便就沒再過去入宴了。
此時蝶坪的夜色尤為夢幻。
雖說已是深冬寒月,因天香而匯聚的仙客大都到了曜華城,但眼下的花海蝶坪,也依舊還有零散修士閑游散心。
古木灌叢與無垠花海間,皆是染著一層朦朧霜雪。
片片雪花落在女子的發(fā)絲間,融化于白皙側(cè)顏上,清寒夜風(fēng)掀起了男子衣襟,拂動著樹影花枝帶走縷縷暗香,時而震落片片積雪。
風(fēng)花雪月不眠夜,紅顏天驕皆縱情。
趙慶駐足安靜觀望片刻,略帶好奇的竊聽人家道侶們的情話,也借此平息心緒,將這兩日的閑雜瑣事皆盡壓下。
這天香萬花坪的旖旎與夢幻,骨女先前便贊過幾次,趙慶卻是對這般風(fēng)情不太感興趣。
這都是女修喜愛的東西,不過若是帶家里一起閑適輕松,倒也不失為一處妙地。
此刻。
趙慶與司禾短暫交替心念,繼而錯開了云雀山莊深處的熱鬧,清閑尋向一處靜謐晦暗的小院……
無需任何傳訊通稟,清幽小庭也沒有禁制。
其中并未掌燈,唯有縷縷月色灑落斑駁,被寒雪映著微光,幽寂非常。
葉曦于窗前石案端坐,安安靜靜的抄錄著經(jīng)籍,纖手執(zhí)筆書下娟秀小字……堆疊裝訂的小冊已有寸許。
少女白日里染血的亂發(fā)猙容,又細(xì)心收拾成了秀美發(fā)髻,吹彈可破的俏臉猶如羊脂白玉,輕抿著朱唇忙碌,顯得極為認(rèn)真。
只不過星紗華裳所映的月光有些殘缺,斷臂處垂落的紗袖隨著書錄而輕顫搖曳著……
“傷勢如何了?”
男子溫和的輕笑傳來,葉曦手中纖毫稍頓,美眸輕抬站起了身子。
她望著趙慶的到來,并未開口說話,只是淺笑輕輕點動螓首,繼而自儲物戒中取出小巧器皿,像是要備酒或煮茶。
“不用忙碌了?!?/p>
趙慶看她這幅模樣,心中不由覺得好笑,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對勁。
他隨意雙手抱胸,靠在庭中的古樹上:“剛回來,大家都在行宴,過來看看就走?!?/p>
葉曦神情溫柔,緩緩點頭后,便又重新坐了回去,檀口輕啟嘶啞含糊著:“好多了,多謝師兄?!?/p>
可她不坐下還好,這一坐下……趙慶就更是覺得別扭了。
這讓他不由想起……剛剛另一個安靜端坐繪符的女人,好懸沒給他懟的說不出話來。
不過相較之下,眼下的這個少女,趙慶就不會有任何惶恐忐忑了。
“龍典盡量不要留下經(jīng)絡(luò)圖繪,其余秘法無關(guān)緊要?!?/p>
他神識掃過葉曦抄的那些東西,如此輕笑叮囑道。
“葉曦記下了,只是憑此靜心,這便燒掉?!?/p>
少女淺笑無聲神識傳音,螓首點動的同時,催使一張火屬符箓,當(dāng)即便把自己抄的東西燒了個一干二凈。
驟起的炙熱光芒撕碎了月色,清寂寒風(fēng)吹拂而過,映著女子的倩影在霜雪中輕舞……拉長……而又消匿。
趙慶:……
不是,哥們兒。
你這是被奪舍了?。?/p>
他心知葉曦的內(nèi)心顯然極不平靜,自是會生出不少憐憫,但卻也無法完全共情,只覺得這姑娘好像換了個人。
安靜、溫柔、乖順……給人的感覺似乎極為舒適。
但實則……趙慶只覺得哪里都不舒服。
“山莊里有鑒寶宴,先前相助咱們的道友都在行樂,你怎么沒去?”
似是感受到了男子言語中的關(guān)切,葉曦淺笑無聲,輕啟朱唇展示自己口中血瘡,神識柔弱波動:“本想先平心靜氣日后再露面……葉曦這便隨師兄去入宴侍酒?!?/p>
隨著少女再次輕盈起身,寒風(fēng)卷起垂落的星紗裙袖,也點亮了那些黯滅飛揚(yáng)的紙燼,斑斑點點的星火尤為夢幻。
眼看少女這幅言聽計從的溫柔姿情……
趙慶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黑,一股寒意滲入骨髓。
“癲了,徹底癲了?!?/p>
他不由跟司禾一起吐槽這家伙。
不是,我那么果敢堅韌的一個騷妹妹呢?
先前不管是在攬星臺還是天香城,趙慶都覺得與這月蓮圣女相處極為舒適,司禾和檸妹也同樣如此。
雖然葉曦的胸脯身段,遠(yuǎn)沒有扎眼美婦那般下賤妖嬈,個頭也不夠高挑。
但憑心而言,確實是進(jìn)退有度且有自知之明,智商情商也都高度在線不說,與身邊男女修士言笑不見絲毫扭捏,更不會自視清高。
至少與他們家在中州接觸過的女子大都不同,偶爾展現(xiàn)的風(fēng)情還是很驚艷的,當(dāng)?shù)闷鹣勺用婪Q。
畢竟能在玉京四圣地三十三仙宗,都擁有那么多舔狗,群眾的眼睛無疑是雪亮的,尤其是男人看女人。
現(xiàn)在可倒好……近乎完全換了個人,算是徹底癲了。
不管怎么看,都只覺別扭的一批。
尤其是白天見她砍人那么瘋魔猙獰后……
“走了,你還是先歇著吧,都已經(jīng)過去了,自己緩一緩?!?/p>
趙慶輕笑道別,轉(zhuǎn)身就走,原本就想看看這姑娘怎么樣了,現(xiàn)在看來……
“好?!?/p>
少女淺笑嘶啞含糊應(yīng)聲,繼而輕盈緊隨兩步,神識傳出波動:“師兄收下?!?/p>
青蔥玉指捏著一道玉簡遞過,使得趙慶駐足稍稍凝眸。
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物件,先前就已經(jīng)見過了……一道魂簡,其中封印著掌控他人生死的命宮禁制。
只不過此前是在天香城里,不會真的魂飛魄散,葉曦將自己的魂簡交給了小姨。
如今卻是天香城外,將自己的魂簡獻(xiàn)于趙慶。
“何意?”
趙慶自然是伸手就拿,根本沒有任何猶豫,以后還得帶她上仙路,先后兩次動搖葉氏,這也是自己這個恩人應(yīng)得的。
眼看趙慶收下了自己的魂簡,且如此含笑問詢……少女當(dāng)即朱唇輕抿無聲淺笑,繼而纖腿扭曲跪地,頭顱碎發(fā)抵上了霜雪。
?????
這讓趙慶頓時一怔,還以為有什么悲苦激昂的報恩之言,悲壯不悲壯的……聽一聽總也爽啊。
眼看葉曦的頭顱都快抵上了自己的腳尖,似乎抬腳輕輕一踩,就能踏著頭顱把這姑娘欺凌到塵埃里……
趙慶心中輕蕩,竟還真生出了幾分沖動,但也只是這卑賤的一幕太具沖擊感,他儼然不會真的給人家雪上加霜,本來就已經(jīng)可憐巴巴了。
這么激情四射的事,想來很適合晚上欺負(fù)清歡。
他無奈輕笑安撫道:“你能隨和一些嗎?這樣很別扭生硬?!?/p>
“天香行走本就有你的付出,不管是近友亦或因為魂禁,不必如此?!?/p>
葉曦跪在雪夜中叩首,聽聞此言心中滿是無奈悲苦……她只是什么都沒有了,除了獻(xiàn)命磕頭外再也拿不出什么償恩。
少女頭顱抵著寒雪,似是應(yīng)允一般輕顫鵝頸,繼而螓首輕抬仰望,笑眸中勉強(qiáng)顯露幾分風(fēng)情:“師兄是覺得我太過溫順?”
趙慶:……
他沉默少許,無奈俯身將少女?dāng)v起,滿是古怪的輕笑道:“你真想知道?”
葉曦彎彎的睫毛扇動,柔弱點頭注視著男子。
嘶——
趙慶自己也說不出究竟所以,但好像又明白了問題出在哪里。
他此刻溫和拍了拍少女香肩,輕松笑語間直抒胸意——
“你特么好像個巨嬰?!?/p>
“我沒有騙你,你癲的不輕?!?/p>
說出這句話,趙慶頓覺一陣舒爽,感覺一會喝酒都能多下幾壇了。
葉曦此刻給他的感覺,確實是里里外外都很擰巴……
“巨嬰?”
葉曦美眸微凝,心中似能明白,卻還是神識傳音疑惑自語。
趙慶見此情形,難得很是認(rèn)真的思索補(bǔ)充了一句:“其中的含義你自己嘗試?yán)斫獍?。?/p>
“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我覺得你好像一個風(fēng)情貌美,身段玲瓏……的巨大嬰兒?!?/p>
“走了?!?/p>
言罷,趙慶收起葉曦的魂禁轉(zhuǎn)身就走,清閑尋向了山莊最熱鬧嘈雜的武場。
……
那邊除卻骨女南宮和曉怡檸妹之外,簡廷簡瓊也同樣成了眾人接連敬酒的對象。
至于司禾……人多的時候還是比較端著的,大都不跟任何人顯露什么親近意思。
此刻姝月小臉紅撲撲的,已是半醉,窩在清歡懷中暗暗笑語。
而另一桌的中州八血子……卻還沒有肉身,只能由簡瓊代飲,顯得尤為可憐尷尬。
主要是他的肉身毀在了天香城里,而這是天香城的慶功宴,怎么看都格格不入。
“夫君,南宮剛剛傳音說笑……似乎簡血子找你有事,但眼下人多熱鬧不便開口。”
姝月笑眸迷離,神識遙遙探出醉笑傳音。
家里當(dāng)然知道趙慶回來了,畢竟司禾可就在旁邊呢……
“沒事,先不用管他,還有點兒麻煩事,我先找夏圣女問些閑話?!?/p>
“你要是喝醉了不適應(yīng)這邊的恭維,就讓清歡陪你先回血舟清靜些,我?guī)遭鶛巸翰粫A籼??!?/p>
趙慶輕笑傳音回應(yīng)嬌妻,順帶也給曉怡檸妹打了個招呼。
曉怡今夜根本沒喝酒,此刻狐疑猜測道:“什么麻煩事?是葉氏的嗎?”
趙慶:……
不,比那更麻煩的多。
“我和清歡得去給人當(dāng)護(hù)道者了,在化外,到時候咱家一起出游應(yīng)該問題不大……但夠嗆能日夜同行?!?/p>
聽此家中傳音,正與姚思雨私語竊笑的檸妹,當(dāng)即也蹙起了水眸:“護(hù)道?你和清歡給誰護(hù)道……”
司禾神情慵艷,黛眉輕舒淺笑,玩味古怪道:“……血衣樓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