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赴宴。
桌上飯菜皆已冷掉,為首士紳命仆人欲撤掉重新做一番,陸北制止,酷夏難耐,飯菜冷掉亦可口。實則他看上桌上那碗燉豬蹄,此物大補,欲帶回贈予傷員分食。
將日人帶去隔壁房子,三堂會審。
那名日本人左顧右看,確定自己身陷囹圄之中,生死皆由抗聯(lián)決斷,得知眼前竟是近年來抗聯(lián)風(fēng)頭無二的第五支隊支隊長,頓起敬佩之意。
“姓名,年齡、籍貫、身份、任務(wù)。”
那人直說:“西寺村哲吾,四十三歲,關(guān)西和歌山縣人,商人。此次冒昧前來是欲和貴軍所轄之民眾做生意,不牽扯軍政之事,還望將軍明察?!?/p>
“什么時候來的中國?”
“大正十三年。”
呵!陸北掐起手指頭算了算。
沒等他算完,那家伙便補充道:“民國十三年,新歷一九二四年,我隨著叔叔來到滿洲鐵道株式會社,叔叔在撫順煤礦廠擔(dān)任工程師,鄙人在滿洲做點生意。
請諸位長官放心,鄙人沒有參與任何戰(zhàn)爭行動,也沒有參加特別情報組織,是一名正經(jīng)商人?!?/p>
怕幾人不相信,西寺村哲吾從兜里掏出東西來,他剛剛動一下,警衛(wèi)員義爾格就給手槍上膛,將信件之類的東西拿過來。陸北看了幾眼,里面是幾張照片,這家伙和十幾個人站在一家店鋪前的合影,還有他在大連、長春、沈陽等名勝古跡前的照片。
僅憑照片,陸北是不會相信的,日寇的特務(wù)組織無孔不入,這個人百分之一百絕對是特務(wù),商人只不過是他掩護身份而已。也不看看現(xiàn)在什么年頭,有膽子跑這里不是特務(wù),陸北一頭扎進嫩江水里淹死算了。
陸北放下照片問:“你來這里有什么目的?”
“做生意,這里的黃煙品質(zhì)非常好,可是因為戰(zhàn)爭的緣故導(dǎo)致原材料短缺,是那種高檔香煙?!?/p>
說著說著,那家伙從兜里掏出兩包偽滿香煙廠生產(chǎn)的香煙,鐵皮煙盒,里面是一根一根卷煙,而鐵皮上面印著坦克車和步槍,一旁還有一株高粱。
這是專門配給給軍官用的香煙,陸北繳獲過,還不是一般日軍士兵能抽的。
對方請求抗聯(lián)能夠允許他在當(dāng)?shù)刭徺I黃煙,陸北知道對方肯定會借機調(diào)查情報,這種幾乎是公開的間諜活動,對方也是一個滾刀肉,敢做這種事情完全是不把自己的命當(dāng)回事。
日寇連一個針線頭都不準流入抗聯(lián)游擊區(qū),怎么會允許一個商人跟當(dāng)?shù)乩习傩兆錾?,這不純把抗聯(lián)當(dāng)傻子。
這事陸北不能做主,也不會同意。
提升當(dāng)?shù)乩习傩盏纳钯|(zhì)量是一回事,不能泄露軍情是另外一回事,現(xiàn)在日軍之所以不敢大規(guī)模進攻,是摸不準抗聯(lián)到底有多少兵力。
揮手,陸北讓人先把這家伙帶走關(guān)押起來。
“你怎么看?”
曹大榮放下鋼筆搖搖頭:“鐵定是特務(wù),八成還是老特務(wù),這種家伙絕不會露出馬腳的。咱們先問問那幾個士紳,了解這家伙是什么時候過來的,又是什么時候認識的?!?/p>
“可以?!?/p>
挨個問話。
顫顫巍巍的士紳走進來,此人原本是縣衙的鄉(xiāng)約,還是一名老貴族,往上追溯還是某位王爺?shù)姆种?。抗?lián)眼中妥妥的封建地主分子,礙于民族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問題沒有太多懲治。
一進門,對方就磕頭求饒。
“冤枉??!”
陸北沒好氣道:“站起來,抗聯(lián)不興磕頭這一套?!?/p>
“謝長官寬宏大量?!?/p>
“我沒讓你走?!标懕眴枺骸澳羌一锸窃趺锤愦钌暇€的,來莫力達瓦多久了,如實交代?!?/p>
士紳坐在椅子上磕巴道:“早年間就認識了,之前他還在城西有家鋪子,去年冬天抗聯(lián)在這里打仗的時候就關(guān)了。此人是前兩天來的莫力達瓦,說是來做生意,但是我們說話不管用了,現(xiàn)在家家戶戶都聽救國會的。
沒轍,他就托我們幾人牽線搭橋,能否允許收購黃煙和一些山貨。”
“吶!”
陸北指著他說:“這就是封建地主階級的愚蠢,見利就忘記一切。早不來晚不來,明明之前莫力達瓦又被日軍占據(jù),那時候他不會來做生意,偏偏是這個關(guān)鍵節(jié)骨眼。
你們也是不嫌命大,錢就那么好,為了賺錢什么都不管不顧?”
“賺錢養(yǎng)家還有錯???”
“你家里幾千畝土地,給你放牧的牧農(nóng)就有十來戶,牛羊上千。救國會下達的政策你看了,讓你廢除歷年來佃戶、牧農(nóng)欠你的高利貸,減稅減租你做了嗎?”
聞言,士紳急的快跳起來:“這能由我們做主,救國會一聲令下,從者如云,忙活一個春耕,我是種子、耕具、耕牛全搭進去,一分錢都沒要。
救國會說放牧的牛羊生下來對半分,我還得搭上工錢、草料錢,那幫子窮鬼沒一個念我好。長官您明鑒,誰敢跟你們作對,那TMD家家戶戶都當(dāng)兵從軍,是軍屬的還要優(yōu)待,都是我出的錢??!”
“你嚷嚷什么,分你田地、牛羊了,還是分你家產(chǎn)了,有嗎?”
陸北也是氣不打一處來:“你還有理了,我們抗聯(lián)這是幫你,如果沒有我們救國會從中協(xié)調(diào),你捫心自問一下。莫力達瓦兩萬多老百姓,你手里的高利貸八十幾萬元。
人家佃戶一年忙到頭,年關(guān)算賬倒欠你兩百斤高粱米,你有命喘氣,老百姓早把你這把骨頭拆了燉湯喝?!?/p>
老頭子將頭一扭:“我不跟你們說這個,你們抗聯(lián)專門給窮人說話的,心都是往窮人身上長的?!?/p>
“不說,那我們說說你私通日本間諜的事情,槍斃!”
生硬的將頭扭回來,那士紳為難道:“你們抗聯(lián)說啥,我們也沒說不干,都是配合到底的。
你們說當(dāng)初我派家丁跟著日本人去打仗,打輸了賠錢撫恤,我也賠錢了。說到底你們抗聯(lián)不就是想要錢,好給那些打仗死人的老百姓用撫恤,敲竹杠還說?!?/p>
瞧!
幾人低頭忍不住一笑,活生生的樣板,充分證明封建地主階級的軟弱性。
陸北說:“不要你的錢,只是讓你說明和那個日本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,是你一個勁的往東說西??孤?lián)來這么久了,是伸手找你要過一分不義之財嗎?”
“說了?!?/p>
“那你走啊,沒人攔著不讓走。”
“這我家院子,往哪兒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