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昭寧語氣沉沉的,眼神略顯冰冷。
她目光無神地盯著顧珩。
“彌補……我不接受。
“我不接受用我大哥的痛苦,換來如今我的安穩(wěn),換來江淮山在九泉下的安穩(wěn)!
“真正的彌補,應該是讓真相大白于天下。
“而今,你們卻想著為江淮山翻案,讓他留清白在人間……簡直可笑!”
旋即她對著外面厲聲道,“停車!”
石尋不知道發(fā)生什么,趕緊降下速度。
陸昭寧等不及馬車完全停下,就迫不及待要下去。
她心中有股莫大的惡心。
不知那惡心從何而來。
她曾以為,是自已救活世子,對方才會念著這恩情,給她世子夫人的位置。
結果卻是大哥的清白、長姐的死換來的。
她曾以為,世子大義滅親,且不在意陸家的過去,是個值得信靠的。
結果,他都是為了江淮山,什么正義,也只是徇私枉法的遮羞布!
他若真的正義,就該查清真相,早日還她大哥清白!
陸昭寧要跳下馬車。
突然,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她,將她拽了回去。
她胳膊上,是男人那青筋崩起的手。
他指節(jié)用力,扣住她。
那深邃漆黑的眸子里,浮動著點點寒光。
“你確定要逞一時之氣,與我和離?”
“是!”
“陸氏,你是三歲孩童么。此事由得你任性胡來?”
陸昭寧試著掙扎,卻半點都掙脫不開。
“放手!”
顧珩的語氣十足平靜。
“我所做的,有違你所愿么。
“你要嫁長淵,我?guī)湍?,你要嫁我,做世子夫人,我依舊順著你的心意……”
陸昭寧忍無可忍。
“我的心意?如果這些是用我大哥的清白換來的,我寧可不要!
“你以為我為何要高嫁,我父親為何費心將我嫁入侯府,還不是因為我們商賈的命輕賤!
“如果律法對我們一視同仁,如果我們有冤可申,有苦可訴,我何至于嫁給你們姓顧的,忍受你們的冷臉!我大可以找個兩情相悅、會疼我愛我的男人!
“你憑什么覺得,這是對我的彌補,根本是你們給自已抄的往生咒!想讓江淮山洗清那滿身罪污,憑什么?憑什么他死了還要舒服!還要問心無愧!”
她將一切不滿發(fā)泄出來,再也不是往日里那習慣偽裝的笑臉。
顧珩緊握住她,眼神肅然。
“我從未說過,不會徹查你兄長的案子?!?/p>
陸昭寧冷笑了聲。
“這么多年,你愿意耗費這么多心力,去為江淮山翻案,甚至冒著被刺殺的危險。卻不見你為我大哥翻案。
“可見在你心里,什么值得,什么不值得,什么是主要,什么是順帶,從來就是清清楚楚的!
“我們普通人在你們眼里,就該是命如草芥!”
說完陸昭寧轉頭,不想讓對方看到眼淚流出。
顧珩目光平靜。
他沒有急于為自已辯解。
“等你冷靜些了,我們再細談?!?/p>
“不必。我們必須和離。讓江淮山帶著他的罪惡,下十八層烈獄吧!江芷凝的事,我也不會再插手,世子這般神通廣大,給她找個會施針的大夫不難。何必惡心我!”
她試圖掰開顧珩的手指,掙脫下馬車。
但是,他抓得更緊了。
“開弓沒有回頭箭,皇上賜婚,豈容你說和離就和離。即便你非要和離,也得給我時間安排。
“但你如此任性,連一時之氣都受不住,何談為你大哥沉冤翻案?!?/p>
她任性?
陸昭寧沒想到他如此厚顏。
“是你們惡心人!”
顧珩神色清明,卻是驟然扣住她下巴,讓她被迫看著他。
他看著她滾落到臉上的淚珠,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似的,沉聲道。
“信侯胯下之辱,不惡心么。越王臥薪嘗膽,不惡心么。
“陸昭寧,你若想讓真相水落石出,就該忍著,哪怕恨我厭我。何況你得承認,此案,只有我能幫你?!?/p>
陸昭寧因著憤怒,呼吸急促。
顧珩看她還在氣頭上,語氣放緩、放溫和。
“還是那句話,等你完全冷靜下來了,不被恨意所驅使了,我們再細談?!?/p>
說話間,他松開她胳膊,抽出她腰間帕子,面無表情地擦拭她臉上淚痕。
陸昭寧立馬躲開,警惕地望著他。
她不得不多心,他對她的照顧,都帶著目的。
為的就是穩(wěn)住她,讓她繼續(xù)給江芷凝醫(yī)治,從而為江淮山翻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