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軍大帳之內(nèi),森然的殺氣隨著李世民的話音落下緩緩消散。
諸將領(lǐng)命而去,許元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營帳,而是站在李世民的帥帳之外,靜靜地望著天邊那輪殘月。
夜風(fēng)吹拂著他的衣袍,帶來一絲遼東獨有的刺骨寒意。
但他心中,卻是一片火熱。
安市城之戰(zhàn),在歷史上也十分出名,李世民在這里雖然獲得了巨大成功,但最后卻并未攻克安市城,這成了他的心病,也讓大唐的東征計劃,并未達到效果。
但是這一次,自己來了。
所以,自己定然要改變歷史上安市城之戰(zhàn)的結(jié)局!
許元站在營帳前,看著營中的處處火光,思緒良久。
不知站了多久,直到一陣細(xì)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,許元才緩緩回過神。
兩道黑影,如同鬼魅一般,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他身后,單膝跪地。
“大人。”
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絲風(fēng)塵仆仆的嘶啞。
正是斥候營的兩位千戶,曹文與張羽。
許元沒有回頭,只是淡淡地問道:
“有結(jié)果了?”
“幸不辱命?!?/p>
曹文從懷中掏出一卷鞣制過的羊皮,雙手奉上。
許元接過,就著帥帳門口懸掛的馬燈光芒,緩緩展開。
這是一張手繪的地圖,線條粗獷,卻精準(zhǔn)地勾勒出了安市城東南方向數(shù)百里內(nèi)的山川地貌。
而在地圖的某一處山林區(qū)域,一個紅色的墨點,顯得格外刺眼。
“說吧。”
許元的聲音依舊平靜。
張羽沉聲開口,他的臉上還帶著未曾洗去的泥污,眼神卻銳利如鷹。
“回將軍,按照您的指引,我們的人化整為零,花了數(shù)日時間,終于在那片山林中,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的蹤跡?!?/p>
“人數(shù)不少。”
曹文接過話頭,補充道:“我們沒有靠得太近,只是通過他們丟棄的灶具、馬匹的糞便以及宿營的痕跡來推斷?!?/p>
他的聲音頓了頓,似乎是在斟酌用詞。
“初步估計,這支軍隊……不下兩萬之眾?!?/p>
兩萬。
這個數(shù)字,讓許元的眉梢輕輕一挑。
“而且……”張羽的聲音變得更加凝重,“他們幾乎全是騎兵,來去如風(fēng),行蹤極為詭秘,我們的人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?!?/p>
“他們的移動速度很快,似乎對這片山林極為熟悉。”
“我們目前只能確定他們大致的活動范圍,就是圖上這個紅點所在的區(qū)域,但無法鎖定他們的具體位置?!?/p>
曹文和張羽說完,便低著頭,等待著許元的指示。
他們心中有些忐忑。
一支兩萬人的精銳騎兵,如同一把懸在暗處的利劍,隨時可能刺出致命一擊。
這對即將與高句麗主力決戰(zhàn)的大唐軍隊而言,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。
然而,他們等了許久,卻沒有等到預(yù)想中的凝重與擔(dān)憂。
許元只是靜靜地看著地圖,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個紅色的墨點。
他的嘴角,非但沒有緊張,反而緩緩勾起了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。
那不是擔(dān)憂,更不是恐懼。
那是一種……獵人看到獵物時,才會有的興奮。
“兩萬人……騎兵……”
許元低聲自語,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。
“真是……好大的一份禮物啊。”
曹文和張羽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。
禮物?
這可是兩萬敵軍啊。
“將軍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許元緩緩抬起頭,目光掃過二人,那眼神中的銳利,讓這兩位沙場悍將都不由得心頭一凜。
“倭國……還真是看得起高句麗,也看得起我大唐啊?!?/p>
他冷笑一聲。
“暗中資助,終究只是小打小鬧?!?/p>
“如今,他們終于忍不住,親自下場了?!?/p>
“這不就是把刀柄,主動送到了我們手上么?”
曹文和張羽瞬間明白了許元的意思,二人眼中同時爆發(fā)出駭人的精光。
之前,大唐雖然知道倭國在背后搞小動作,但苦無證據(jù),不好發(fā)作。
畢竟,師出無名。
可現(xiàn)在,若是能在這遼東戰(zhàn)場上,將這兩萬倭國軍隊,連同高句麗的十五萬主力,一同埋葬。
那便是鐵證如山!
屆時,大唐的艦隊,便可以載著復(fù)仇的怒火與無上的皇威,名正言順地,踏上那座東海之上的島嶼。
將其,徹底化為大唐的疆土!
“傳令下去?!?/p>
許元的聲音變得冰冷而果決。
“繼續(xù)監(jiān)視,不要打草驚蛇?!?/p>
“我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,更要知道,他們究竟想干什么?!?/p>
“是!”
曹文與張羽轟然應(yīng)諾,身影一閃,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。
許元收起地圖,抬頭望向東方。
那片漆黑的大海盡頭,似乎已經(jīng)燃起了一片燎天之火。
……
時間,在漫長的對峙中緩緩流逝。
半個月后。
震天的號角聲與馬蹄轟鳴聲,終于打破了安市城外的寧靜。
高句麗的大軍,到了。
十五萬兵馬,旌旗蔽日,甲光如云,從南方的地平線上,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,洶涌而來。
高延壽,這位高句麗的北部耨薩,騎在一匹神駿的戰(zhàn)馬之上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。
他望著遠處那座壁壘森嚴(yán)的唐軍大營,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。
“唐軍,不過如此?!?/p>
他身旁的一名將領(lǐng)諂媚道:
“耨薩神威,那李世民必然是聞風(fēng)喪膽了?!?/p>
“哼?!?/p>
高延壽勒住韁繩,瞇著眼睛打量著唐軍的營寨。
營寨修筑得倒是中規(guī)中矩,可營中的景象,卻讓他愈發(fā)不屑。
只見唐軍營地之中,大片的士卒正在操場上演練陣型,呼喝之聲隱約可聞。
看上去,就像是平日里的操練,沒有絲毫大戰(zhàn)將至的緊張感。
“傳令下去,于安市城北十里下寨,擺開陣勢!”
高延伸手一指。
“我倒要看看,他李世民,是敢出來與我決一死戰(zhàn),還是當(dāng)個縮頭烏龜!”
高句麗大軍令行禁止,很快便在唐軍大營的注視下,安營扎寨,布下了連綿十?dāng)?shù)里的龐大軍陣,與唐軍遙遙相望。
然而,一天過去了。
唐軍大營,毫無動靜。
兩天過去了。
唐軍依舊在操練,甚至還派出了小股騎兵在陣前耀武揚威一番,隨即又退了回去。
三天……
五天……
高延壽的耐心,漸漸被消磨殆盡。
他心中的那份輕蔑,也逐漸轉(zhuǎn)變成了狂喜。
“唐軍怕了!”
在他的營帳中,高延壽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頓在案幾上,放聲大笑。
“李世民老了!他不敢打了!”
“他以為憑借那小小的營寨,就能擋住我十五萬大軍嗎?”
“愚蠢!”
高延壽起身,走到沙盤前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地指點著。
“他李世民不趁我立足未穩(wěn)之時進攻,反而給我時間安營扎寨,與我對峙?!?/p>
“這便是兵家大忌!”
“他已經(jīng)失去了最好的戰(zhàn)機,現(xiàn)在,主動權(quán),在我手里!”
帳下眾將紛紛附和,馬屁如潮。
所有人都認(rèn)為,唐軍已經(jīng)被己方的赫赫兵威所震懾,不敢出戰(zhàn)了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