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了這一切。

許元仿佛只是辦完了一件尋常的公務(wù)。

他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皺的衣袍，環(huán)視了一眼這滿是血腥與狼藉的大廳，臉上露出一絲嫌惡。

“這里的味道，真是倒胃口?！?/p>

他邁開步子，徑直從那遍地的尸骸與血泊中穿過，朝著大門走去。

玄甲軍的銳士，自動為他分開一條道路。

他就這樣，在所有賓客那敬畏、恐懼、混雜著崇拜的目光注視下，優(yōu)哉游哉地，走出了這座人間地獄。

仿佛，只是出來散了個步。

……

塵途客棧，天字號房。

燈火通明，氣氛卻有些凝重。

晉陽公主小手緊緊地攥著衣角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，時不時地望向門口，小臉上寫滿了擔(dān)憂。

洛夕坐在一旁，雖然神色尚算鎮(zhèn)定，但那輕輕敲擊著桌面的手指，還是暴露了她內(nèi)心的不平靜。

高璇則在房間里靜靜地坐著，但眼角的月光卻一直瞥向門外，顯得有些焦躁。

“這都什么時辰了，怎么還沒回來？”

她停下腳步，秀眉微蹙。

“那刺史府的宴席，不會真是什么鴻門宴吧？許元那家伙，雖然本事不小，可畢竟只帶了那么點人……”

“青兒姐姐，別說了?！?/p>

晉陽公主小聲地打斷了她，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。

“許元哥哥他……他一定會沒事的?！?/p>

話雖如此，她眼中的擔(dān)憂卻愈發(fā)濃重。

就在這時。

“吱呀”一聲。

房門，被從外面推開了。

三女的心，瞬間提到了嗓子眼，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。

一道熟悉的身影，沐浴著月光，施施然地走了進(jìn)來。

正是許元。

他身上纖塵不染，神態(tài)悠閑，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，哪里有半分赴險歸來的緊張模樣。

“許元哥哥！”

晉陽公主第一個歡呼起來，像一只乳燕投林般撲了過去，緊緊抱住了許元的胳膊。

“你回來啦！兕兒好擔(dān)心你！”

洛夕和高璇也同時松了一口氣，心中的大石，終于落了地。

“你這家伙，總算回來了?！?/p>

高璇有些擔(dān)憂的看了他一眼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(guān)切。

“怎么樣？沒出什么事吧？”

許元笑著摸了摸兕兒的頭，安撫道。

“能出什么事?！?/p>

他走到桌邊，給自己倒了杯茶，輕描淡寫地說道。

“不過是吃了頓飯，順便……把亳州的天，給換了而已?！?/p>

他將刺史府發(fā)生的事情，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。

雖然他說得云淡風(fēng)輕，但三女還是聽得心驚肉跳，尤其是聽到那些舞女侍衛(wèi)拔刀行刺的段落，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。

當(dāng)聽到最后，宋乾被擒，孫茂被斬，整個亳州被許元一夜之間掌控在手中時，房間里陷入了一片寂靜。

半晌。

高璇才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許元，嘖嘖稱奇。

“以前在長安的時候，就總聽人說，冠軍侯許元，就是一顆掃把星，走到哪，哪兒的官員就要跟著倒霉?！?/p>

“以前我還不信。”

她頓了頓，感慨萬千地?fù)u了搖頭。

“現(xiàn)在看來，傳言非虛啊?！?/p>

“你這才到亳州第一天，連一州刺史說辦就給辦了?！?/p>

“真是一點兒都不假?！?/p>

許元聽著高璇這半是調(diào)侃半是感慨的話，不由得哈哈一笑。

笑聲爽朗，驅(qū)散了房中因先前那番血腥敘述而帶來的些許凝重。

他端起茶杯，吹了吹熱氣，慢悠悠地說道。

“你這話，可就冤枉我了。”

“倘若這天下的官員，個個都如房相、杜相那般兩袖清風(fēng)，一心為民。”

“我許元，又何嘗愿意當(dāng)這把斬向同僚的刀？”

他的目光掃過眾人，眼神中帶著一絲自嘲，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鋒銳。

“說到底，都是被逼的啊?！?/p>

“這大唐的天下，是陛下和無數(shù)將士用命換來的，不是讓那些蛀蟲來啃食根基的?！?/p>

一番話，說得擲地有聲。

晉陽公主和高璇聽了，都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眼中對許元的敬佩之色更濃了幾分。

是啊，若非宋乾之流貪贓枉法，魚肉百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，許元又何必行此雷霆手段？

這看似是掃把星，實則是刮骨療毒的雷霆手段。

許元放下茶杯，伸了個懶腰，臉上露出一絲倦意。

“好了，夜深了?！?/p>

他看向晉陽公主和高璇，語氣溫和了幾分。

“今天想必你們也累了，早些去歇息吧?！?/p>

“養(yǎng)足了精神，我們明日還要趕路?！?/p>

高璇點了點頭，她確實也有些乏了。

晉陽公主卻眨了眨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，小臉上滿是好奇。

“許元哥哥不睡嗎？”

許元笑了笑，目光轉(zhuǎn)向了一旁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紅著臉，低頭不語的洛夕。

那眼神中的溫柔，幾乎要化作實質(zhì)，將洛夕包裹起來。

“我與洛夕，還有些話要說。”

他的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傳入了房中每一個人的耳中。

“嗯？”

晉陽公主的腦袋微微一歪，顯得有些困惑。

她的小腦瓜里，一時還沒轉(zhuǎn)過這個彎來。

“有什么話，是本公主不能聽的嗎？”

小丫頭追根究底，一臉的天真無邪。

“噗嗤?！?/p>

一旁的高璇，卻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她看著自己這個不諳世事的皇妹，無奈地?fù)u了搖頭，隨即上前一步，拉住了晉陽的小手。

“傻妹妹，咱們就別在這礙眼了?！?/p>

高璇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揶揄。

“??？”

晉陽公主還是沒明白，被高璇拉著往外走，還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許元和洛夕。

直到房門即將關(guān)上的那一刻，她看著許元那毫不掩飾的，帶著幾分侵略性的目光，再看看洛夕那快要滴出水來的嬌羞臉龐，一個念頭，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。

小公主的臉蛋，瞬間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。

“璇姐姐！”

她羞得跺了跺腳，幾乎是逃也似的跟著高璇跑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房門“吱呀”一聲關(guān)上，又“咔噠”一聲落了鎖。

天字號房內(nèi)，瞬間只剩下了許元和洛夕二人。

空氣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。

曖昧的氣息，在燈火的搖曳下，悄然滋生，迅速彌漫了整個房間。

洛夕嫣然一笑，眉眼彎彎的看著許元，沒有絲毫羞怯。

她跟許元早就是‘老夫老妻’了，自然不必這般矜持。

倒是許元，一副猴急的樣子。

“夫人，我來了！”

許元站起身，嘿嘿一笑，撲向了洛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