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樓見雪懷疑燼下一秒真要對著他那條寶貝蛇流下哈喇子時,燼忽然抬起眼,血瞳直直撞上他的視線。
空氣凝滯了半晌。
“........你為何在此?”
燼好似才反應(yīng)過來,他出現(xiàn)在此地的不合理。
樓見雪:“...........”
是你把我撈回來,扔進(jìn)血池。
現(xiàn)在問這個?
他默默按了按眉心,果然酒還沒醒。
“是你帶我來的。”他語氣平淡。
燼又沉默了良久,就在樓見雪以為他不會開口時。
“現(xiàn)在,立刻,”他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,“回去?!?/p>
樓見雪蹙眉:“我說過,我不會走?!?/p>
燼靜靜凝視著他,那雙血瞳深不見底,平靜的表面下是翻涌的不悅。
“我說了,”他一字一頓,“從哪來的,回哪去。”
他的手無意識地收緊,只聽他掌中傳來細(xì)微的“嘎嘣”一聲。
那條原本還在裝可憐的九陰冥蛇,身子猛地一僵,隨即徹底軟了下來,像條失去夢想的破布口袋,癱在他手心一動不動了
樓見雪閉了閉眼。
那句壓在心底許久的話終是沒能忍住,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已都未曾料到的艱澀
“........若非為尋師尊,我才不會來這里。只要您告知他的下落,我立刻便走,一輩子都不來這兒?!?/p>
燼血瞳中的不悅驟然一滯。
他定定地看著樓見雪,目光深處翻涌起極為復(fù)雜難辨的情緒,某種深切的掙扎幾乎要破冰而出,卻又被強(qiáng)行壓下,只余一片近乎悲涼的沉寂。
那眼神太過陌生,完全不似平日的燼。
樓見雪被這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緊,將到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,只是微微蹙眉,沉默地看著他。
燼垂下眼睫,避開了他的視線。
手指無意識地?fù)芘浦心菞l裝死的蛇,再開口時,聲音聽不出半分波瀾。
“不必等了。”他頓了頓,“他死了?!?/p>
樓見雪渾身血液瞬間涼透,呼吸一滯。
雖早有最壞的預(yù)料,可當(dāng)這輕飄飄的幾個字真正落下時,徹底地?fù)舸┝怂麖?qiáng)撐至今的信念。
他張了張嘴,喉嚨緊得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眼前甚至恍惚了一瞬。
良久,他才找回自已的聲音,嗓音低啞。
“.......他的遺體.......在何處?”
他依舊維持著表面的鎮(zhèn)定,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內(nèi)心的驚濤駭浪。
他死死盯著燼,不肯錯過對方臉上任何一絲細(xì)微的變化,好似只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,那個縈繞于心間的身影就還能有一線虛妄的依托。
燼聞言,眼中掠過一絲困惑,微微蹙眉:“無人尋到尸身?”
樓見雪默然搖頭。
燼沉默片刻,似乎也對這情形感到意外,“那估計是被哪處的野狗叼去,啃干凈了吧,也算是變相造福蒼生了?!?/p>
樓見雪:“..................”
他臉色霎時蒼白如紙,唇瓣微顫,眼底強(qiáng)壓的悲慟幾乎要溢出來。
燼看著他這副模樣,話出口后似乎自已也覺不妥,罕見地停頓了一瞬,生硬地改口。
“........總不能是自已爬起來跑了吧?!?/p>
這話與其說是安慰,不如說是往傷口上又撒了把鹽。
樓見雪閉上眼,肩頭幾不可查地輕顫。
燼見他如此,語氣放緩了些,帶著點近乎無奈的勸導(dǎo)。
“死都死了,你一心想找具枯骨,又有何用?”
樓見雪睜開眼,眸中水光已褪,只余一片荒蕪的平靜,“總該......帶他回歸故土?!?/p>
“故土?”燼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可笑的事,低低笑出聲來,“那你倒說說,他此生惡事做盡,能埋在哪里不被萬人唾棄?”
樓見雪被問得啞口無言。
天衍宗?師尊叛出師門,手染鮮血,如何歸得?
魔域?這污濁之地,如何配成為他的長眠之所?
天下之大,竟無一處可安放那縷孤魂。
燼看著他眼中翻涌的迷茫,血瞳深處的復(fù)雜情緒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淡漠。
他不再追問,只是淡淡道:“執(zhí)著一具枯骨,不如看開些。他若在天有靈,未必愿見你如此?!?/p>
這話輕飄飄的,卻像最鋒利的針,扎進(jìn)樓見雪心上最痛的地方。
樓見雪烏黑的眸子死死鎖住燼,“.........是你殺了他嗎?”
燼血瞳微閃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下頜,沉默片刻才道:“說實話,你這問題有點棘手?!?/p>
他避重就輕,“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。報仇什么的,就免了罷。”
他扯了扯嘴角,血瞳掃過樓見雪。
“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打得過,就你這小身板?!?/p>
樓見雪扯出一個冰冷的笑:“哦。所以,果然是你?!?/p>
燼血瞳一凝,眉梢微挑:“.......???
“你從哪看出來的?”他問。
樓見雪迎著他的目光,緩緩?fù)鲁鰞蓚€字:“直覺。”
燼:“...........”
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整個人透著一股“跟這腦子一根筋的家伙沒法講道理”的疲憊感。
半晌,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。
“.........我現(xiàn)在頭很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