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還沒吃幾口飯,這下更吐干凈了。
黎軟連胃酸都吐出來了,吐得嗓子火辣辣的疼,她打開洗手臺的水龍頭,仔細漱口,好幾次調(diào)整呼吸,狀態(tài)還好一點了。
一打開洗手間的門,江明漪就站在門外,眼神復(fù)雜地看著她。
看得她心頭一咯噔。
江明漪小聲:“弟妹你……你懷了?”
黎軟搖頭:“不是,最近犯腸胃病了?!?/p>
江明漪嘆息一聲,語重心長:“我自己都還懷著孕,你是不是孕吐,你覺得我會看不出來嗎?你確定要連我都瞞著?”
瞞不住了,江明漪已經(jīng)是肯定她懷孕的事。
她撫摸小腹,沉默。
江明漪思索了下,又問:“舟二說你前段時間流產(chǎn),其實你沒有把孩子流掉是不是?”
“嗯?!崩柢浰餍猿姓J了,握住江明漪的手,懇切道,“大嫂,這只是我的孩子,我求你幫我隱瞞,不要告訴任何人,可以嗎?”
江明漪不應(yīng)聲,心頭復(fù)雜:“所以你還是要離婚?”
“嗯?!边@一聲嗯,黎軟很堅定。
江明漪面帶焦灼,替秦不舟說情:“其實我覺得舟二沒有你想的那么混賬,他可能只是不太會表達感情,他對你挺好的,上次你犯了那么大的錯,他還替你受……”
“大嫂,”黎軟打斷,“對婚姻忠誠,這是原則問題。我承認秦不舟有時候確實對我還不錯,不吵架的時候,私下里還算溫柔體貼,但感情這種事,容不得一點瑕疵?!?/p>
江明漪怔住,不搭話了。
黎軟自嘲地笑了笑,繼續(xù)道:“他對我的好,只是心情不錯時對寵物的施舍,牧憐云才是他心里永遠的偏愛。”
江明漪徹底沉默了。
她也不知道秦不舟和牧憐云之間到底怎么回事,有幾分真感情。
經(jīng)歷了今晚秦振帶回私生子的事,黎軟將自己的處境看透了。
她道:“如果我選擇為了孩子委曲求全,繼續(xù)當(dāng)這個秦家二少奶奶,徐靜今天的困境,將來遲早會在我身上重演,他們父子倆如出一轍,都愛出軌。”
她都已經(jīng)把事情想到未來那一步,江明漪知道勸不動,也不再勸,反握緊她的掌心,想塞給她一點安全感。
“大嫂明白了,是今晚廚師做的菜太油膩,才會引起你腸胃不適?!?/p>
黎軟由衷勾起唇角:“謝謝大嫂?!?/p>
二樓的家庭會議只持續(xù)了不到二十分鐘。
徐靜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,那對雙胞胎進族譜的事,被定在了一周后。
徐靜狠狠傷心了一場,晚飯都沒吃,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難過。
下樓的時候,只有秦晟之和牧憐云來餐廳吃飯。
江明漪問:“他們呢?”
秦晟之微掀唇,正要答,牧憐云先一步道:“爸說蘿拉和羅恩吃不慣中餐,要帶他們出去吃飯。奶奶把二哥單獨叫走了,好像有事要談?!?/p>
黎軟事不關(guān)己,一門心思都在吃飯上。
盡管腸胃不舒服,但她剛才都吐干凈了,必須得給自己塞幾口食物。
牧憐云落座到她身側(cè),拾起筷子,又像是想起什么,偏頭跟她說:
“軟姐姐,剛才奶奶把二哥叫走的時候,我好像隱約聽見他們是談你和二哥離婚的事,爸也不同意你們離婚,恭喜軟姐姐啊,應(yīng)該不用離開秦家了。”
嘴上說著恭喜,只有黎軟知道,牧憐云是在提醒她,她想離婚的愿望要泡湯了。
牧憐云還在說:“軟姐姐剛才幫著爸說話,爸現(xiàn)在可稀罕軟姐姐了,以后有他撐腰,姐姐也就不用擔(dān)心繼續(xù)在秦家受媽媽的磋磨了。”
“……”
秦振這人,怎么還恩將仇報。
吃到嘴里的食物忽然味同嚼蠟,黎軟冷著臉起身,往樓梯間走。
牧憐云溫柔提醒著:“他們在三樓東側(cè)的小陽臺哦?!?/p>
黎軟不發(fā)一語,身影消失在樓梯間。
秦晟之有些不爽,一邊給老婆夾菜,一邊低斥牧憐云:“舟二的婚姻問題,你少介入?!?/p>
牧憐云笑得眉眼彎彎:“我明白軟姐姐的心意,我這是在幫她呀?!?/p>
秦晟之能感覺到秦不舟并不想離,自然是站自家弟弟這邊,想幫他挽留這個婚姻。
他嚴肅說事實:“就算他們真的離婚,舟二也不會娶你?!?/p>
雖然秦不舟什么也沒跟他說,但根據(jù)秦晟之這段時間的觀察,他堅定自己的判斷:“舟二要是真想娶你,早就娶了?!?/p>
這話說得無情又扎心。
但牧憐云似乎并沒有被傷害到,她笑容更甜,連聲音都甜膩無害:“我當(dāng)然知道二哥不會娶我,因為我是媽媽認的養(yǎng)女,大哥二哥的妹妹,我們是一家人呀~”
“……”
饒是秦晟之縱橫商界多年,自以為看透了人性,此刻卻覺得看不懂眼前這個所謂的養(yǎng)妹,更猜不到她到底想要什么。
三樓小陽臺。
深秋夜晚的風(fēng),冷得刺骨。
秦不舟褪下外套,給老太太搭上,認真替她理衣領(lǐng)。
老太太感受著孫子的孝順,又是好一陣嘆氣:“你跟黎軟的冷靜期是不是快結(jié)束了?”
“嗯?!鼻夭恢鄞鸬贸翋?,“她約我明天就去拿證?!?/p>
“那你怎么想的?”
秦不舟不說話了。
老太太有些恨鐵不成鋼:“老婆都要飛了,你還悶葫蘆嘴呢?”
秦不舟垂著睫毛,蓋住了眼底的晦暗:“她……很堅決?!?/p>
老太太畢竟是過來人,早就經(jīng)歷過這些兒女情長的事,比他懂:“到你這個地步,骨氣和老婆,只能要一個,你放不下高傲的身段,就注定挽回不了老婆?!?/p>
“我還不夠放下身段?”
不管受老婆多少個白眼,多少句諷刺,他都好聲好氣舔著臉哄。
老婆脾氣越來越暴躁,動不動就摔東西、扇耳光,他跟沒脾氣似的,照單全收。
做到這種程度還不夠?
老太太氣,恨鐵不成鋼地直搖頭。
“你啊,不懂感情事,主意又大得很。當(dāng)年居然敢瞞著所有人,給自己下藥,把她騙到秦家來。你但凡早點告訴我,有我?guī)鸵r著她一點,事情都不至于發(fā)展成今天這種難以收場的局面……”
老太太氣得直戳秦不舟的胸腔,余光卻瞟到不遠處的一抹倩影。
她視線聚焦,看過去。
黎軟就站在小陽臺門邊。
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,不知道聽到多少。
她眸色里的冰冷,比夜風(fēng)刮到臉上還要刺骨寒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