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心軟的街坊大媽,看著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,又動了惻隱之心。
“哎喲,這孩子,心腸就是好?!?/p>
“就是就是,還惦記著姐姐的東西呢?!?/p>
還是李大姐腦子最清醒,她聽著這話,眉頭一皺。
“行了行了,都別在門口演大戲了!”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“到底怎么了,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?”
“也不知道余蘿在她婆家有沒有被開解好……”
這話一出,沈東風(fēng)一家三口,互相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眼神。
那眼神里,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得意和勝券在握。
成了!
他們昂首挺胸,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焦急與悲痛,活像是打了勝仗后榮歸故里的將軍。
鐘紫蕓一馬當先,沖在最前面,一把就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雕花木門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聲,門開了。
她嘴里還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:“怎么門都沒鎖?不怕又遭賊嗎?”
話音未落,當她看清門里景象的那一刻,整個人都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。
后面的話,死死地卡在了喉嚨里。
她呆住了。
跟在她身后的沈東風(fēng)和沈余芯,也看清了屋里的情況。
三人臉上的表情,像是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,凝固在了那一秒。
短暫的,死一般的寂靜之后。
“啊——?。。 ?/p>
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,從鐘紫蕓的喉嚨里爆發(fā)了出來!
這叫聲里,再沒有半分偽裝,只有最純粹的震驚和不可置信。
沈東風(fēng)也震驚地瞪大了雙眼,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凸出來了。
他看著眼前的一切,大腦一片空白。
空,太他媽空了!
別說是什么古董花瓶、西洋掛畫了。
就連桌子,椅子,沙發(fā),茶幾……所有能搬動的東西,全都沒了!
這哪里是遭了賊?
這他媽的是被鬼子進村掃蕩了吧!
光潔的木地板,被擦得反光,干凈得能照出人影。
墻上,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釘子眼,證明那里曾經(jīng)掛過東西。
整個大廳,空曠得甚至能聽見回聲。
沈東風(fēng)的計劃是,讓那幾個地痞流氓進來,偷點值錢的小東西,再把大件的沒那么值錢的家具砸壞一些,制造出一片狼藉的假象。
可眼前這是什么情況?!
這偷得也太干凈了吧!
一瞬間,一個貪婪的念頭從他心底閃過。
東西被那些人都偷走了,如果全都賣掉了,那他能分到多少錢啊……
可這個念頭僅僅只存在了一秒鐘,就被滔天的怒火給澆滅了!
分錢?
分個屁的錢!
那些東西,可都是見不得光的玩意兒!怎么可能拿去正兒八經(jīng)地估價?
他要的,是那些東西本身!
是把那尊前朝的玉佛擺在家里,天天看著,摸著,享受著!
是把那套黃花梨的桌椅,放在書房里,請朋友來喝茶的時候,不動聲色地炫耀!
現(xiàn)在全都沒了!
全都被偷出去了!
要他怎么辦?
最關(guān)鍵的是,還有那些黃金!現(xiàn)金!票證?。。?/p>
沈東風(fēng)的腦子里,瞬間閃過一個可能性。
是那幾個他花錢雇來的地痞!
肯定是他們!
那幾個孫子進來之后,看到滿屋子的寶貝,見錢眼開,覺得這屋里的東西實在是太值錢了,所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,把整個屋子都給一鍋端了!
他們背叛了自己!
想到這里,沈東風(fēng)氣得渾身發(fā)抖,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一股血腥氣直沖天靈蓋。
他真的想罵娘了。
而一直被他護在身后的沈余芯,在片刻的怔忪之后,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臉色“唰”地一下變得慘白!
不對!
客廳里的東西沒了,那……那她的房間呢?
她之前從沈余蘿那里明里暗里搜刮來的那些好東西,那些珠寶首飾,那些進口的料子和化妝品!
她可全都放在自己睡的那個房間里!
這次跟著爸媽回鄉(xiāng)下,她嫌村里不安全,寶貝疙瘩一樣,一件都沒帶走!
一個可怕的念頭,讓她渾身冰冷。
她再也顧不上扮演柔弱的小白花,尖叫一聲,撥開擋在身前的父母,瘋了一樣地朝自己之前住的那個房間沖了過去。
“我的東西!”
“砰”的一聲,她一把撞開了房門。
可等她看清房間里景象的那一刻。
頓時,眼前一黑。
別說她藏東西的那個紅木柜子了,就連一張床,一張桌子都沒有!
整個房間,就跟外面的客廳一樣,仿佛被蝗蟲過境,被徹底洗劫過了!
空蕩蕩的四面墻,光禿禿的地板,還有一塵不染的天花板。
什么都沒有了!
全都沒了!
沈余芯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
她的寶貝……
她這么多年,在這個家里忍氣吞聲,低三下四,看人臉色,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尊嚴和笑臉,才一點點攢下來的那些寶貝……
現(xiàn)在,全都沒了!
“啊——!”
又一聲比她母親更加凄厲的尖叫,從沈余芯的喉嚨里撕扯了出來。
她眼前陣陣發(fā)黑,雙腿一軟,一口氣沒上來,差點就這么直挺挺地暈死過去。
客廳里,鐘紫蕓這會兒也終于從震驚中反應(yīng)了過來。
她再也撐不住那副貴婦人的假象,一屁股就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。
“我的天爺??!”
她一邊用拳頭狠狠捶著光潔的木地板,一邊放聲哭嚎。
“哪個天殺的賊啊!哪個挨千刀的把我家里偷成這樣??!”
“這日子還怎么過??!我們可怎么活??!”
那哭聲,簡直是聞?wù)邆模犝呗錅I。
沈東風(fēng)也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,看著這空蕩蕩的房子,兩眼發(fā)直,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語。
“怎么會這樣……怎么會這樣……”
“那些混蛋,他們怎么敢的呀?”
“我只是讓他們……讓他們……”
他的聲音越來越小,后面的話,他不敢說出來。
他只是讓他們偷點東西,砸點東西,制造假象!沒讓他們搜刮得這么干凈?。?/p>
現(xiàn)在好了,家徒四壁!
他們從鄉(xiāng)下回來,身上壓根兒沒帶多少錢,本想著回到這金窩銀窩,繼續(xù)過人上人的日子。
可現(xiàn)在……
在找到那幾個地痞流氓,把東西追回來之前,他們一家子,是真的要喝西北風(fēng)了。
這日子,是真沒法兒過了!
門口圍觀的街坊們,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這個表現(xiàn),心里那點懷疑,又減輕了不少。
瞧瞧這悲痛欲絕的模樣,可真不像裝出來的。
這要是演的,那不去演電影真是屈才了。
可聽著聽著,就有人覺得不對味兒了。
還是那個李大姐,她眉頭一皺,覺得這哭嚎聲里的話,有點刺耳。
她往前一步,開了口。
“欸,我說沈家大嬸子?!崩畲蠼愕穆曇舨凰愦?,但足夠讓鐘紫蕓的哭聲一頓。
“人家余蘿丫頭家里被偷了,你們一家子在這兒喊活不下去,這是什么道理?”
“這房子是余蘿的,東西也是余蘿的,跟你們怎么活,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